马汀有一瞬间的心虚。
小家伙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但马汀的怀疑很快就被打消，他的身份掩饰得很好，而白珩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幼崽, 以往那么久的相处都没发现过丝毫痕迹, 而现在他们白天基本上没有接触, 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他跑去偷吃过竹子？
他在人间做事很是很小心的, 至少比那条臭龙小心多了。
马汀佯装淡定：“什么竹子？白珩你想吃竹笋了吗？竹子可不能吃, 硬邦邦的, 硌牙, 不如吃竹笋。”
“可是……马爸爸, 你不爱吃竹子吗？”白珩纳闷不已，刚才叶老师可不是这样说的, 叶老师说对于大熊猫而言，竹子是最美味的食物。
马汀如临大敌, 迅速否认：“当然不！我怎么会喜欢吃竹子？竹笋勉强还行, 你可不能学歪了，竹子那么硬邦邦的东西, 可不能拿来当食物，知道吗？”
他倒是好奇白珩为何突然这样问，但小孩子的心思本就如天马行空, 猜都猜不透, 而眼下他更担忧小家伙是否受到了惊吓。
白珩仰头望着他，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疑惑，马爸爸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呢？从小到大, 马爸爸甚至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
难道马爸爸的身份, 连龙叔叔和花姐姐都不知道吗？
也许马爸爸并不喜欢做混血妖人，所以才不想让别人知道知道自己的秘密。
白珩犹豫了一下, 没点破。
透过圆圆的脸，宽厚的肩膀，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比幼儿园墙上的卡通壁画更大更胖，脸上带着一丝憨厚，但身上的气势却异常凶厉。
白珩想起在梦境中，马爸爸变身成超级大熊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马汀不解的看向他，白珩没来得及移开视线，正对上他那双浓浓的黑眼圈，衬得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
好可爱哦。
白珩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抓着马汀的手，仔细的摸了一遍，却没摸到想象中的柔软毛发，心底生出那么一丢丢遗憾。
马汀：？儿子今天怎么突然怪怪的！
看向他的眼神，还、还……怪渗人的！
“马爸爸，我已经长大啦，你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能做坏事，”白珩微微抬起小下巴，绷起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紧紧地拧着眉，“尤其是要记住，不能随便欺负小朋友，更不能揍他们。”
在梦境里，马爸爸就是因为欺负幼儿园的小朋友，才被妖警围攻，虽然妖警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那是很危险的事。
前半句听得马汀一头雾水，而听完后半句，他瞬间明白了小家伙的想法：“你也知道自己今天犯错了？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犯了错也得被欺负。”
“那么危险的状况，连老师都拉不住你，如果你受伤了怎么办？”马汀黑着脸，压抑着的怒气不断向上翻涌，“白珩，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皮了。”
白珩缩了缩小脑袋，果然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拦都拦不住。
但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解释，马汀便劈头盖脸的重拾话题：“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混血妖人很危险，看到他们眼睛变红就躲开，你今天可倒好，直接冲上去了，还要跟人家做朋友？你倒是不怕他跳起来咬你一口！”
白珩弱弱道：“不会的，马爸爸，我觉得他不会咬我……”
“你觉得有什么用？瞧瞧你们叶老师，一个大人，都被他撞得崴了脚，也还好只是崴了脚，如果妖性再凶一点儿，你们叶老师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身为混血妖人，马汀最清楚妖人身上的妖性有多厉害，尤其对于某些妖族血脉来说，见了血反而会愈发兴奋，直至失控。
马汀这次是真气狠了，虽然他在白珩体内留下了妖力印记，不会叫他被妖力所伤，但磕磕碰碰的外力却断然阻止不了。
这次倒是侥幸没受伤，可小家伙行事如此莽撞，不知畏惧，难保下一次不会闹出更大的事，而他们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妖性难驯，妖性难驯，你觉得这句话是假的吗？混血妖人也是妖，他们甚至不懂得怎么掌控自己的力量，你贸然靠近，他们没把你吃掉都是好的，就算他们看起来再可爱，再温顺，骨子里也都是暴戾的妖性，而你一个纯血的人族小娃娃，冲上去就是送死，知道吗？都怪花无颜把你教得只看脸不看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汀越说越生气，念念叨叨到最后，白珩已经缩成小鹌鹑，彻底不敢吱声了。
虽然马爸爸平日里看起来和气又亲近，但每当生气的时候，连他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仿佛下一刻自己的小屁|股就会挨打。
白珩不自在的扭扭小屁|股，抓紧了书包带子，看来这次马爸爸是真的很生气……
他本想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马爸爸，但现在似乎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白珩把其他小心思抛开，乖乖认错：“我知道错啦，马爸爸，你不要生气。”
马汀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别过视线不看他。
白珩抓了抓头发，突然眼前一亮，提议道：“我们中午吃竹子好不好？吃又鲜又嫩的竹笋，脆脆的，肯定很好吃。”
有竹笋吃马爸爸肯定就不生气了！
马汀：？还敢点菜！
“你好嚣张啊白珩小朋友，犯了错还敢提要求，想吃脆脆的竹笋？我看你是想吃竹笋小炒肉！”
白珩茫然的挠挠头：“竹笋小炒肉好吃吗？如果马爸爸喜欢的话，也可以的。”
马汀气得哼笑一声，单手提溜起小家伙，对上他无辜的乌色眼眸，恶劣的笑了下，如蒲扇似的大手朝着小屁|股拍上去：
“好吃吗？尝没尝出味儿来？要不要再来一下？”
白珩泪眼汪汪，金豆豆都差点儿蹦了出来，双手紧紧的捂着小屁|股：“不、不好吃，一点jsg儿都不好吃。”
“那你知道错了吗？”马汀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盯着他的小屁|股，“如果记不住这次的教训，马爸爸可以再来一下。”
白珩吸了吸鼻子，忙不迭的点点小脑袋，乖巧极了：“我知道错啦，也肯定能记住！”
马汀轻哼一声，对小家伙的识相十分满意，怒意也消减了许多，而这时，白珩捂着小屁|股，可怜巴巴的凑过来：“马爸爸，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能不能不生我的气啦？”
马汀不以为然，却还是耐着性子往下听。
“其实我有一双火眼金睛！”白珩生怕他不知道，补充道，“就是跟齐天大圣一样的火眼金睛，能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超厉害的！”
马汀：？
一巴掌而已，又打在屁|股上，怎么瞧着孩子就像是被打傻了呢？！
“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可以分辨妖怪，我也行！”马汀眼睁睁的看着小家伙越来越得意，骄傲的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经的说起胡话来：
“我看到很多小朋友头顶上都有一团影子，有的看不清，有的能看清，还有些小朋友头顶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任益头上有只圆圆的大胖猫，但是看不太清，狄子阳头上有只黑色的小狼狗，它今天跳出来啦……”
马汀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白珩瘪瘪嘴，生怕他不信，又重新描述了一遍：“我看到狄子阳头上有一条小狼狗，黑色的，有点儿凶，但是很可爱的，他昨天还朝我摇尾巴……所以我才过去的。”
什么小狼狗，还摇尾巴，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白珩没有撒谎的前科，他几乎都要以为小家伙在编故事了。
马汀嗤笑一声，紧接着笑容僵住，他恍惚间想起今天在幼儿园里血脉觉醒的那小子，仿佛就是一条黑色的小狼犬。
难不成这小家伙真能看到？
马汀想起花无颜之前说过的状况，一时迟疑：“不是饿得眼花了吗？花无颜用妖……药没把你治好吗？”
“可是我现在吃饱了也能看到呀，”白珩挠了挠头，小脸上满是无辜，“以前是偶尔会看到，可是现在经常会看到哦，还有妖警叔叔，他们是灰狼，看起来好凶的灰狼。”
灰狼妖警……
马汀突然紧张起来，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满怀忐忑的望着白珩：“那我呢？白珩，你能看清我头顶上有什么吗？”
精心捂了好几年的马甲，难不成今天就要揭开？
真实身份会不会吓到小家伙？
如果他具体追问起来，他又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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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马汀心乱如麻，脸色紧绷着，思绪极度混乱。
白珩看了他两眼，心虚的移开视线，摇了摇小脑袋：“马爸爸，你头顶上没有东西，我看不清哦。”
马汀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还好。
或许是他的妖力太过深厚，才没能让小家伙看穿，不过……这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白珩不是一个纯血人族吗？
虽然混血妖人和纯血人族在没有觉醒之前，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但他们这些妖力深厚的大妖，自然有法子探查妖族血脉。
正是因白珩身上没有一丝妖族血脉，他们才把他当成普通小孩来抚养，并且精心筹谋将他送回人间。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跟普通小孩又不一样。
马汀心事重重，看向白珩的目光也染上担忧，然而白珩本人却丝毫未曾察觉，好奇的观望着周围的世界。
街上行人匆匆，一晃而过，白珩看得眼花缭乱。
一半的行人头顶上空荡荡，而另一半的行人头顶上则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虚影，但大多数都是模糊不清，也有一些行人，头顶上的虚影在渐渐清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跳出来，跟他们融为一体。
那些或是可爱，或是凶残的虚影，都在热情的跟他找招呼。
马汀颇有些无奈：“还看，你不怕吗？”
妖族对于普通小朋友来说太过遥远，即便是混血妖人，在他们的世界中也没有成型的概念，更多被灌输的是妖怪、怪物的概念。
他以为白珩会害怕，但谁能想到小家伙看得津津有味。
“不会呀，都很可爱的，”白珩想了想，努力描述出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跟他们认识一样，他们都很喜欢我，噫，可能是我太可爱了吧。”
马汀：？？？
这份臭屁自恋还真是跟那条臭龙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马汀沉默半晌，轻笑：“你确定他们是喜欢你，而不是想吃了你？毕竟像你这样的小朋友，妖族都是一口一个，骨头都不吐。”
白珩弱弱道：“我不好吃的，身上没有几两肉。”
“肉多了可以炸五花，肉少了刚好拿来炖排骨，”马汀漫不经心的说道，“看起来那么可爱的小朋友，也一定很好吃吧。”
白珩：“……”
为什么马爸爸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可怕！
白珩不敢置信，抓着白珩的手，紧张兮兮的问道：“马爸爸，你在吓我对不对？吃人是不对的，妖警会把他们全都抓走。”
“妖警？”马汀似笑非笑的低下头，“几头小狼而已，也就能吓唬吓唬你们小朋友，等妖警赶过来，你早就在人家肚子里了。”
白珩缩了缩小脑袋，老老实实的走路，眼神再不敢乱瞟了。
马汀脸色稍缓，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种种情绪，蹲下身，正视着白珩微微发白的小脸，严肃道：“白珩，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老师、同学，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马爸爸不是在故意吓你，妖族和一些混血大妖的确很厉害，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能看穿他们的秘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即便是普通的混血妖人，也不是你现在能对付的，不管你能看到多少，也不要随意的说出口，否则一定会给你带来灾祸。”
白珩连忙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啦，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只跟马爸爸、龙叔叔和花姐姐说。”
“不管看到什么，你自己知道就好。”
马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走吧，我们去买竹笋，晚上炖汤喝。”
白珩歪了歪小脑袋，偷瞄了马汀一眼，心下松了口气，还好国宝只喜欢吃竹子，不喜欢吃小孩。
吃竹子好啊，竹子肯定比小孩好吃！
夏季并不是最适合吃竹笋的季节，菜市场里售卖的竹笋也远比不上刚挖出来的鲜美，马汀有些嫌弃，但总不好自己跑去山上挖。
他一个没看住，白珩已经抱着竹笋剥开皮，迫不及待的咬了上去，小脸被竹笋饱满的汁水蹭得黏黏糊糊。
马汀哽住，迅速从他手里抢过来：“胡闹，不能这么生吃。”
“可以生吃呀，”白珩咂咂嘴，意犹未尽道，“马爸爸，你也快吃吧，我尝过啦，甜甜的，有点脆，味道很好的。”
怪不得大熊猫都很喜欢吃！
马汀瞥他一眼，剥开剩下的外皮，跟着咬了一口。
虽不是刚挖出来的竹笋，但吃起来汁水饱满，味道甘甜，口感脆而不软，的确也很不错。
他尝完这口就把剩下的塞回了袋子里，白珩偷偷瞄他一眼，怂恿道：“马爸爸，没关系的，你想吃就吃吧，我们买了很多呢，吃不完明天就放坏啦。”
“回家炖汤喝，生吃对脾胃不好。”马汀说道。
白珩乌黑的眸子眨了眨，所有所悟的收回视线，小脸上满是赞同。
懂了，原来马爸爸还是一只养生的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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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回到家，白珩已经有些倦了。
他上午在幼儿园玩了半晌，之后又跟着马汀一起去菜市场，途中左看看右看看，全盯着别人头顶上的虚影去了，消耗了太多精神。
电视机里播放着动画片，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齐天大圣，白珩窝在沙发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
看来跟齐天大圣相比，他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大圣都不用睡觉的。
马汀不太放心，再次从头到尾的探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包括全身经脉，可惜不管他怎么探查，白珩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异常。
“困了？那就先好好睡一觉，等下午睡醒了，我带你去医院好好做次检查。”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白珩那番话，毕竟在混血妖人绵延数百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异的能力，即便是妖力深厚的妖族族长，想要弄清血脉源头，也需要耗费颇多心力。
白珩从小到大没什么异常，只力气比寻常jsg小孩儿大了一些，但有花无颜那般精心调养，小家伙的身体不好才奇怪。
可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幼崽吗？
马汀想了想，又问道：“白珩，既然你能看清别人头上的虚影，那你头上呢？是什么？”
混混沌沌的白珩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了大半，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
对呀，他是什么妖？
其他小朋友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虚影，而他白珩，比那些小朋友都厉害，还拥有一双火眼金睛，脑袋上的虚影肯定不会差。
也许跟齐天大圣同出一脉呢！
白珩困意顿消，迫不及待的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镜子前，摇头晃脑，换了七八个姿势，瞪得眼睛又酸又涩。
哎，好帅一崽。
可惜了。
他头顶上除了头发，什么都没有。
白珩满怀期待的小脸彻底垮掉，蔫蔫的坐回沙发上，有气无力道：“马爸爸，好难过哦，我除了可爱和帅气，什么都没有。”
马汀：“……”
不，儿子，你还有一张堪比龙鳞的厚脸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