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都知道，我爱惨了沈鹤，失去他就会死。
所以当他在宫宴上当众跪下，恳请皇上为他和丧了夫的寡妇林玉眠赐婚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宫宴的喧嚣声一瞬间低了下来，只剩下窃窃私语声在大殿内回响。
“沈世子这是看上了一个寡妇，还求皇上赐她为正妻，休掉名门出身的世子妃？”
“何止是寡妇！听说还是青楼出身，被六十岁的富商赎成良妾！”
我坐在摆满精致菜肴的桌案后，看着沈鹤将一脸哀婉娇柔的林玉眠护在怀里，浑身冰冷，但内心却一片平静。
我是沈鹤的世子妃，可他心心念念着青楼女子，甚至甘愿为她守身，成亲三年也没有与我圆房。
哪怕我们青梅竹马，他也不愿意给我这一点颜面。
彼时，林玉眠刚刚丧夫，给沈鹤写信哭泣了几句，他就马不停蹄地将她接回了京城，以“表妹”的名义，大张旗鼓地把她安置在侯府中，天天往她院子里跑，送桃花珊瑚，送华贵衣裳。
林玉眠想要什么，沈鹤就给她什么。
林玉眠看见江上画舫，随口说了句喜欢，沈鹤就巴巴地跑回府找我，让我大度一点，把画舫送给林玉眠。
听听，多可笑啊，我的丈夫竟然想把我的嫁妆送给别的女子？
我心尖抽痛，像是被人用针来回穿刺，又酸又胀。
可我还得强撑着笑容，跟沈鹤解释：“那是我娘给我置办的嫁妆，对我很重要，如果她想要别的，我可以……”
沈鹤打断我的话：“玉眠难得喜欢一样东西，你不想给就算了，何必找这么多说辞？闻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
我忽然愣住，心中的委屈和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
而林玉眠委屈着神情，拉住了沈鹤的衣袖：“沈公子不必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爱了不该爱的东西，姐姐不愿意给也是正常的……”
闻言沈鹤冷冷地看向了我，眉目俊朗，但言语含冰：“你真不愿意给？”
我没有说话。
沈鹤看出我的拒绝，嗤笑一声：“这么不识大体，还当什么世子妃？你要么让出那间不值钱的画舫，要么干脆别当这个世子妃了。”
我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丢下一句：“随你吧。”
他知道我爱他，也以为我舍不得世子妃之位，所以用这种方式逼我退让，哄他的心上人开心。
但我不想一退再退，不想在这府中比一只狗活得还卑微。
离开小院的时候，我与林玉眠擦肩而过，她脸上挂着盈盈的珠泪，看似楚楚可怜。但那一瞥过来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写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沈鹤没来找我。
我听下人说，他为了弥补林玉眠，将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财宝抬入了她的院子里。
沈鹤的亲娘侯夫人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来找了我一趟，用指头戳着我的额头，骂我没出息。
“你怎么连个寡妇都比不上，身为侯府的世子妃，竟连男人的心都守不住！”
侯夫人老来得子，对沈鹤宠得不行，嫌恶青楼出身还嫁过老头子的林玉眠，然而她不想当那个拆散鸳鸯的恶人，便指使我去做。
我装聋作哑，无动于衷，默默忍受沈鹤对我的冷暴力，以及下人们在背后拿我取乐的闲言碎语。
“世子妃真是惨啊，居然被一个青楼寡妇爬到头上，这脸往哪儿搁啊？”
“是啊，听说那林玉眠连珠宝首饰都挑不过来了，世子妃这边却冷冷清清的。”
我默默听着这些，心脏如同坠冰窟，一点起伏也没了。
但最终心死，还是在年末的宫宴上。
我没想到沈鹤说到做到，竟然直接把林玉眠带到了宫宴上，当众给我难堪。
“臣钟爱玉眠姑娘，恳请陛下为臣赐婚，许臣和玉眠姑娘一世一双人！”
此言落下，全场哗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看着沈鹤，他也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对我吐出无声的“画舫”二字后，便又收回了目光。
我差点笑出了声。
他不是真的想休了我，因为皇上根本不可能给一个青楼出身的寡妇赐婚，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逼我退让。
可我偏不想如沈鹤的意。
于是我也离席跪在了皇上面前，平静开口：“陛下，既然夫君心有所爱，妾身愿让出世子妃之位，成全有情人！”
沈鹤一愣，猛地侧过身看向我，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正要开口，坐在高位上的皇上忽然发怒，砸落酒盏。
“闭嘴！让朕给青楼寡妇赐婚，你们侯府是活腻歪了，想被诛九族？”
“都给朕滚下去！”
不等宫宴结束，我和沈鹤以及林玉眠就被赶出了皇宫。
夜风凛冽，冷得刺骨。林玉眠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依旧楚楚动人。沈鹤小心翼翼地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闻昭！都是你火上浇油，惹皇上不悦！”
我苦笑一声。
怎么什么都能怪到我身上？
我不想当这个世子妃了，成全他和林玉眠，这还有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