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听到宫娥议论我将要和亲时,我忍不住冲出去找傅永铎。
却在御书房门外,听到他和皇兄的交谈。
「昭昭一定要接回来,可若是拿卿儿去换……朕有些不甘心。」
皇兄的声音没有收敛,就这样大咧咧地传到我耳中。
手心骤然便凉,我停住脚步,在御书房外站定。
想要进去通报的太监也被我拦住。
紧接着,就是国师傅永铎的劝慰:「陛下正值大好光华,不会只有一位公主。」
他继续淡声道:「至于和亲,这也是沈妤卿的造化。望陛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他这般说我,仿佛我只是个用来和亲的工具罢了。
可是当年救下他时,他分明说过,要许我一世平安。
如今竟然是将那承诺早早地就抛之脑后了。
我后退半步,在太监惶恐的眼神中,松开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然后猛然推开御书房的大门。
君臣对话戛然而止。
我直直地看向傅永铎,可四目相对间,我没从他眼底看出一丝心虚。
「安宁公主如此行为有失身份,毫无长公主应有的端庄。」
皇兄也冷哼一声:
「方才我与国师之言,你听到多少?」
他如此坦荡,我若是说什么,反倒是显得我故意在御书房外偷听了。
于是我迟了一会儿才回答,想看皇兄如何解释:
「听到你们要我去和亲。」
「既然你已知晓,那便早些回去收拾,准备和亲吧。」
只这么一句话,刚才他口中的不甘荡然无存。
我脸上血色骤然褪去,哑着声音干巴巴道:「为何不让许昭直接留下?」
傅永铎接过话头:
「你是一国公主,理应肩负起促进和平的大任。许昭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应当担负这种责任。」
我像是第一天认识傅永铎一般,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当初我救你时,你说要护我一世周全,如今为何就变了口风?世间男子都同你一般喜欢食言而肥?」
他依旧还是那个淡淡的模样,只是脸上没了自始至终的笑意。
「安宁,别闹了,当年在宫外救我的人至今还未寻到,若真是你,我如何会认不出来?」
说罢,他叹了口气,劝慰似的:
「安宁,你是一国长公主,大夏养你许久,你也应该回报大夏了。」
我望着傅永铎,喉头一阵酸胀。
「和亲」这两个字说得轻巧。
可谁人不知北方蛮族毫无礼义廉耻之心,父子兄弟共妻者也比比皆是,更不用提我这个败国公主去了,必定要遭受无尽折辱。
他不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的。
让我和亲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劝皇兄将我送到蛮族。
只为了换取他们共同的心上人许昭一条活路。
皇兄这时放低了姿态,将那盘我爱吃的桃花酥放到我面前。
「大夏今战力不足,若是你不去和亲,恐连燕云十六州都难守。
「你是公主,享受皇家供应,总要负起责任吧。」
我想问他,既然我应有皇家供应,那为何连着几年我都没有新衣服穿?
最后,话在口中连同桃花酥被咀嚼下肚。
变成句被糕点甜腻强硬化开的苦涩:「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