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直到我破碎的灵魂完全坠落你身体。——祁渊隆冬时节，大雪纷纷。北城郊外一座有名的佛塔隐于深山中，塔顶云雾缭绕，如人间仙境；塔下层峦叠嶂，是万丈深渊。
江挽月死在了深渊之下。
年仅二十四岁的她被人残忍地折断了双手，从高耸的佛塔上扔了下去，身子撞破了红木栏杆，穿过层层雾气，最后消失在阴森幽暗的深渊里。
粉身碎骨，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深渊之下瘴气弥漫，是魑魅魍魉的聚集之地，女孩的灵魂被恶气困住，不得超生。
她在这座山里整整飘了三天三夜，数清了山上有多少棵树，开了多少朵花，却始终等不到一个可以渡她的好心人。
这一天，天空竟然下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白色雪花染上了点点猩红，如同妖冶的血梅。
江挽月的魂魄被一道奇异的吸力牵引着，飘到了山脚下。
漫天风雪里，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跪在通往山顶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
男人神色虔诚，宛如普度众生的佛子；也一身血污，像是炼狱爬上来的罗刹。
祁……祁渊？
北城那个白手起家创建万悦集团、年仅二十五岁就在商界万众瞩目的传奇人物祁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挽月不解。
这时，一位老僧人走来，双手合十劝说道：“施主这是何必呢，众生念念，皆为虚妄。不能渡己，何以渡人？”
男人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露出的一双眼眸竟然充满了猩红血丝，看起来狠戾森然又绝望无比，低低呢喃：“不能渡她……吗？”
他失笑，然后重重地叩在石阶上，迸溅出鲜红的血花。
僧人看着他这般癫狂的行为，摇头，离去。
江挽月跟随在男人身旁，看着他的身体被大雪压垮后又僵硬地挺直，看着他额头的血渐渐染红半张脸。
这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天，祁渊叩完了足足三千台阶。
男人一身狼狈，雪水混着血水淌了一地，整个人像是失去生气的冰雕。
不知为何，江挽月的眼眶渐渐红了，魂魄感受到了一股撕扯般的痛意。
料峭的冷风吹过，男人的低语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月亮，我来晚了……”
他为什么会叫她……
那一刻，江挽月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两人只是有过几次偶然交集，并不相熟。
可如今，自己为什么值得他这般对待？
男人站在高塔上，指尖细细地抚摸过那截红木栏杆上，被她撞断后修补的裂痕。
木刺扎进他的皮肉，也不及心上被一刀一刀狠剜，被一寸一寸凌迟的万分之一痛意。
男人低垂着脑袋，神色无比哀痛，声音残破悲呛：“我帮你报仇了，我砍下了那个畜生的双手丢去喂了狗，再千刀万剐将他凌迟。”
他语调平静淡漠，内心却没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因为，哪怕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换不回来他的宝贝。
正当江挽月无比震撼之时，男人眼中的狠戾淡去，渐渐覆上一层柔情，轻声说：
“很奇怪吧？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祁渊知道，那句他深埋于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她再也听不到了。
男人双手掩面，微屈的背脊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从染血的指缝间滚落。
江挽月完全地怔愣住，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纷至沓来。
少年默默跟随的身影、热切又躲闪的眼眸、还有那一次失去理智般的奋不顾身……过去所有不合理的解释如今都有了答案。
泪意上涌，江挽月走上前想去安慰他，却丝毫触碰不到他的身体，他的泪水穿过她的灵魂滴落到深渊里。
男人自嘲般地低笑一声，抬手抹掉了泪水，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待在下面那么久……”
他的宝贝，生前是璀璨夺目的明珠，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哪怕死后，也该升入纤尘不染的天堂，变成月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跌入万劫不复的阴暗之地，零落成淤泥。
若不能渡她，便去陪她。
男人俯身，在断裂的红木栏杆上落下轻轻的一吻，语气极致的温柔，像是情人的呢喃：“别怕。”
江挽月被那副绝望的面容惊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毫不迟疑地扑上前去阻止：“祁渊！！！”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抹身影从她面前晃过，径直坠了下去。
决绝又果断。
无论江挽月怎么拼命地伸手，都触碰不到他、挽救不了他。
他的身体，她的灵魂。
深渊之下，两具尸体血肉相融。
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后来，北城流传着一段令人唏嘘的佳话。
万悦集团创始人祁渊，竟将整个集团无条件赠送给当时面临破产的江家，救江家于水深火热之中，当记者问他这样做的目的时，他只是淡淡一笑：“聘礼。”
万悦，挽月，他以整个集团为聘礼，只为求娶江家的落魄千金江挽月。
求的，正是前天被人从佛塔推下，无辜惨死的那位江家千金。
众人都以为这位冷肃漠然的主难得开了个玩笑。
然而，第二天便传来他殉情的消息。
手刃仇人，为爱坠崖。
顿时，满城哗然。
再后来，来这座佛塔参拜的人都会往深渊里抛洒玫瑰的种子。
以深情浇灌荆棘，败骨亦能开出玫瑰。
每当风吹起时，爱意便漫山遍野。
——
北城一中附近的一处工地上。
昏暗潮湿的小黑屋，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压抑痛苦的喘息声听起来格外明显。
狭小角落里蜷缩着一名双手被绳子反绑的少女，凌乱秀发覆盖下的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额角沁着丝丝冷汗，秀眉微微蹙起，惹人心疼。
“操！真他娘的漂亮啊！真不愧是江家的千金大小姐！”
“***给我快点！老子还等着收钱！”
江挽月紧闭着双眼，伪装成还在昏迷的状态，听着面前两个男人的对话，尽管她克制着呼吸，身体还是止不住发颤。
男人发出猥琐的一声淫笑，目光流连在女孩露出的白皙纤细颈脖和精致锁骨上，双目猩红，像是饥渴的禽兽盯上了美味的猎物。
就在那只粗粝黝黑的大掌即将碰到她时，铁门忽然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屋内两个绑匪顿时怔愣住，躲到了门后，戒备心极强地问：“谁？”
隔了两秒，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