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少琛，舒夏在我手里，把我妈的匹配骨髓还回来，我就放了她！”
慕泽抓着手机歇斯底里，舒夏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歪倒在他身旁的灰土里，一动不动，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嗤——你们不是早都睡到一起了，现在演这出绑架戏码是想干什么？”
“没有！舒夏你说！你求他！夜少琛，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那天喝醉了……”
听到夜少琛熟悉又冷漠讥诮的语调，舒夏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哑着嗓子平静道：“没用的阿泽，我现在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荒凉的烂尾楼静默片刻，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慕泽像是突然受到刺激一般，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随即弯腰薅住舒夏脏乱的长发，对着她的肚子猛踢。
连日来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语无伦次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建筑里不停回响。
“为什么！为了我妈妈，你求求他又能怎么样？她也是把你从小当亲闺女一样疼的阿姨，爸爸已经被逼死了，她害怕看到自己头发全都掉光的样子，她求我让她死，可是我只有她了！我到处筹钱，我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我就要救活她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床上？他恨你，为什么要逼死我妈！”
舒夏看着慕泽狰狞扭曲的脸，慢慢被地上扬起的灰尘模糊，她闭上眼，忍受着一脚又一脚的疼痛，额头很快覆上一层冷汗，恍惚间感觉到小腹一阵一阵的坠痛，腿间汩汩热流涌出。
他们几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夜少琛、慕泽、舒夏、顾嘉，南城四大家族的最年轻一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就在大家都以为，南城的四大家族会因为新一辈的友谊而进一步发展融合时，顾家逐渐退居海外，夜家因为财务问题濒临破产，舒家这个曾和夜家定了娃娃亲的“亲家”，竟联合慕家疯狂打压夜家，逼得夜家双亲一个跳楼，一个割腕……
慕泽看到舒夏被染红的裙摆，他踉跄着退后几步，眼里的疯狂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
“你……怀孕了！夜少琛的孩子，有救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手机，再次拨通电话，那边响了好一会才接通，却没有声音。
慕泽却没管，他尽量稳定情绪开口，“夜少琛，舒夏怀孕了，血……好多血，你赶紧把骨髓交出来，孩子，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慕泽将通话改成扩音，放到舒夏面前。
“舒夏，你快告诉他，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他将骨髓还给我，快！”
舒夏也想起她的例假好久没来了，她以为是最近心情低落造成的，没想到……
想到这，她暗淡的双眸忽然有了光，涌起一丝求生的欲望。
“小琛哥，救救我们的孩子，把骨髓还给柔姨吧！小琛哥，我们的孩子……”
舒夏说着说着，内心压抑已久的委屈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似的，眼泪汹涌而出，在灰扑扑的两颊上冲出一道道细白的沟壑，将她瘦削灰败的脸割得支离破碎。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生命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流逝，她才刚知道他的存在，却让他遭受这些痛苦，悄无声息离开……
“没了……夜少琛，一切都没了……舒夏这一辈子，太没用了……”
夜少琛听着话筒里渐弱的声音，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弓起了腰。
他闭上眼睛，说出的话一字一句从牙缝挤出，“你们两个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导这样一出恶心人的悲情戏码给谁看？滚——”
她怎么可以拿孩子做筹码？他已经尽量克制着不伤害她了，她怎么能……
坐在对面的陆晚烟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跑上来关切道：“琛，你怎么了？是我做的哪道菜有问题吗？”
夜少琛含糊应了几句，随机切断电话，也切断了电话那端两人的希望。
舒夏不知道她和夜少琛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番模样，她曾经喝水被烫了一下，他都会紧张地拉着她轻哄，给她冰敷上药……
突然想起他们领证那天，他扔下她和结婚证在家就走了，她笨手笨脚地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回来，却只等到他满身酒气闯进家门，她牵着他到餐桌前，他却只是不耐烦地掀了桌子，对她双手的刀痕和烫伤视而不见……
可他明明曾经会因为她喝水被烫了一下，就紧张地拉着她轻哄，给她冰敷上药，后来她的水温都会被严格控制在25度……
明明她对他的心从未变过，她与家族决裂也要嫁给夜少琛，整日整日地坐在客厅等他下班，从黑夜到天亮，才白天到黑夜，仿佛没有尽头……
可他不回家的那些日日夜夜，是不是都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品尝着那女人亲手做的饭菜？
慕泽眼神空洞地盯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半天缓不神来，他跌坐在地上，握着手机的姿势未变，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他也只是机械地接通电话，听着那端官方又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
“慕泽先生，非常抱歉，您的母亲白雅柔女士突然全身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已于今日下午15点07分在本院去世，请您尽快……”
“啪——”手机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慕泽突然被惊醒一般，浑身一激灵，随后是巨大的窒息感传来，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憋得脸色发紫，青筋暴起。
舒夏挣扎着直起上身，往一根圆形石柱边上挪，然后靠在上面，努力对着慕泽弯起唇角，眼泪却又滑了下来。
“小泽，你别伤心，柔姨走了，她起码不疼了，不疼就很好，夏夏姐就特别怕疼，我的孩子应该也随我，你看他一疼就走了，我想去陪陪他们，我也不想疼了……”
这幢圆柱形烂尾楼是几年前准备修建一个八层大商场用的，但是后来因为质量不过关被要求强制停工了，大楼中间是一个直通顶楼的圆住形大厅，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七层。
慕泽意识到舒夏话里的意思，他木着脸捡起手机在衣服上擦干净，装进口袋，然后对着舒夏跪下，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他说：“谢谢夏夏姐！对不起，姐姐！”
舒夏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他的感谢和歉意，然后转头看了眼地面，身子一歪，就那么直直坠落，跌到一层，扬起一大片灰尘，然后是鲜红的血液向四周蔓延，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