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与君谋皮》 第十章 免费试读
回府的马车中，年之遥瞥见哥哥眉间似有愁云，见他正盯着盛放丹书铁券的木盒思索什么，随即了然。丹书铁券？烫手山芋才对吧！怕是不仅不能免死，还会招来杀身之锅。年之遥笑着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峰。
年以梵回过神，冲她苦笑道：“我们不得不防啊！”
年之遥点点头：“哥哥说的不错。不过你也瞧得出来，方才虽是九死一生，可他若想动手，无论我祭出什么孝行，都会被他以欺君之罪正法。”
年以梵想起方才一幕，沉吟道：“不错。他虽起了杀意，却未打算现在动手。”
年之遥摩挲着木盒，有些困惑道：“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起了杀意？他执政多年，勤政修德，重才爱贤，朝野上下无不称颂圣明。即便哥哥沙场上再功高盖主，也绝不会威胁他的龙椅才对。”
年以梵看着她，话中意味深长：“进宫前我收到两个消息。一，皇帝昨日一早就已从猎场秘密赶回，一直未出寝宫。却对外***，只说是今早才回来的。二，昨日众医官一早被急召入宫，整整一日不曾回府。直至你我进宫前方才出宫。”
提前回宫，急召医官，又都是昨日一早。这两件事表面上似乎毫无联系，有心人听了却不免觉着蹊跷。难道……年之遥脱口问道：“难道皇帝突患重疾？”
年之遥回想方才情形。为求谨慎她一直未敢正视龙颜，只隐隐觉着皇帝说话时气息不稳。她以为只是旧疾未除，未曾多想。现在看来，倒是十分合理了。
年以梵手肘垫在车窗上，点点头：“方才见他步履稳健、面色红润，并无几分病态，原以为是我多心。见他突然赐我丹书铁券这份恩威，就知大约没错了。他应该在用药材吊命。”
他忆起前朝旧事，透过珠帘缝隙看着越来越远的宫墙，目光悠远：“眼下形势，恰如十四年前。”
年之遥默默念到：“十四年前……”从那时起淮誉王府便再没有了安宁日子。
十四年前她才四岁，年以梵也刚八岁，父王母妃健在。一对璧人，一双儿女，其乐融融，时光安好。
淮誉王辅太祖昭顺帝灭后唐暴君后，荣升为立国大将军。其为人公正严明，慷慨仁义，智勇多谋，爱民如子。受举国称颂，声望极高。
原本昭顺帝亦是贤明勤政，民心正稳，君臣二人一同稳国定邦，兴盛北梁，本是君圣臣贤、相安无事。可到了昭顺四年，皇帝突发重疾，当时的太子江景阳即如今的咸康帝并无显著政绩，名声功绩远不及淮誉王。昭顺帝未免他黄袍加身、江山易主，曾痛下杀手，可惜被薛谧父亲薛金裘舍身救下。薛金裘中箭而亡，淮誉王毫发无损。
一年后淮誉王出征北伐，虽最终成功讨伐却深受重伤死于军营。如此一来恰好合了昭顺帝的心意。昭顺帝心中大患一除，了无牵挂，十日后亦驾崩了。同年太子江景阳顺利登基，第二年改年号咸康。
昭阳宫已远得再也看不见，杀伐之意却未得消减。年以梵摸索珠帘，嘴角含笑：“北梁至今还未定下太子，亦未有皇子功绩可与我比肩。看来，咸康帝要同先帝一般走上杀臣之路了。”他嘴上道出个中厉害，眼中却无丝毫忧惧之色，直呼皇帝年号，反倒生出些凌厉。
年之遥从头上抽出一只金簪，默默道：“人道咸康帝顾念旧情，对我淮誉王府从来都是恩宠有加。却有几个能看透他招揽人心的用意？”又摘下一双华盛，继续道：“人肉熬药，世间哪有这样的方子？可见当今皇帝心计颇深，手腕狠辣。自古伴君如伴虎，无功亦可生过，功过却又难安……”
年以梵不想从不过问朝堂风云的年之遥为此担忧，笑着道：“眼下边境作乱不断，南境楚津亦在伺机而动，一波虽平还会再起一波，仍需我替他稳固山河。未免自断手臂，他暂时不会有所动作。”话毕转过头，却见她此时簪钗尽除，发妆散开，从身后的箱柜中取出一支木簪反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他转念一想，随即问道：“那人回来了？”
年之遥背过身去褪下宫装，只余两层里衣。年以梵神情几不可察地一变，目光微微偏向别处。
年之遥又将一件素衣套上，一身民装打扮的她转回身，笑着道：“那人回来大约也有一、两日了。是时候上门拜访了。”
又过了三个街口，年以梵让马车停下，对年之遥嘱咐道：“我不便登门，只好让你自己去。若是回来太晚了，差人给府里送信，我来接你。”
年之遥点点头，提一坛酒下了车。顺着街口走上主道，踏进一家门面堂皇、客人满门的医馆。
一位十二、三岁的稚嫩学徒向她拱手施礼：“这位客人，敢问您身上有何不适？”
年之遥回礼道：“小女身患心疾，听闻知微堂堂主医术精湛，特来求医。”
小学徒道：“事不凑巧，堂主外出巡诊仍旧未归。不如让别的大夫为您号一下脉？”说着便要向她引荐另一位大夫。却见年之遥目光有些嗔怪，好似在说，你怎能骗我？让小学徒莫名有些心虚。
年之遥笑着道：“未归？小大夫真的不再找找吗？或许堂主正藏在馆内什么地方呢。比如你们账台后面。”她的目光向后门处一瞥，笑带深意：“亦或，后院的三层暗房里？”
小学徒心中一惊。后院的确有一间三层暗房，却只有他与堂主两人知晓。眼前这位女子又如何得知？他忽地记起堂主说过，若有人提及暗房或其他不可能被旁人知晓的堂中密事，只管领过去见他便是。小学徒随即向前领手道：“姑娘请随我来。”
年之遥跟在他身后入了后院，进到主院的书房。小学徒对着书架三重两轻敲了五下，又将架上的木雕旋转一个方向。书架后霍然露出个两人多宽的暗道。
小学徒却不再领她进去，只是一揖道：“您请自便。”说完忙不迭回前院去了，步伐极快，似是生怕被她叫住。
一股药香味淡淡传来，年之遥顺着暗道蜿蜒而下。进到厅堂内终于烛光明亮，一间宽敞的药房出现在眼前。她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听见有人骂道：“兔崽子，都说了不要来烦我。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年之遥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忙将酒坛挡在面前。风骤然停了，她手上的酒坛却被人一把抢了去。一个鹤发布衣老者掀开坛盖，将整坛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