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咸阳花开时》 第8章 李斯赴秦 免费试读
转眼，李斯便在鹿台院待了三年，荀子此人擅帝王之术，这一辈的弟子中，最为出众的便是韩非。韩非身为韩国公子，自是将荀子帝王之术学的淋漓尽致。虽说他是个口吃，却是写得一手的好文章。其次便是李斯，李斯今年已有十二，也是个俊俏的少年人了。韩非年长了李斯两岁，倒是比李斯成熟几分。韩非出生王族，故而日常生活中总是维持着王族的礼仪，如此这般，只叫人觉得他生性傲慢，不愿与他交往。故而，求学三年，韩非只得李斯这么一个朋友。
这日上着早课，窗外却是下着大雪，再看看书院中的弟子，因是荀子亲自授课，这二十名学生可真是不畏严寒，听得津津有味儿。唯独李斯一人，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大雪。荀子瞥了他一眼，道：
“李斯。”
座下的弟子心中暗自窃喜，李斯整日都在出神，这下有好戏看了，唯独韩非面露担忧。“学生在。”
不曾想，李斯反应倒是快。荀子也不多做为难，只是问道：
“你且说说三家分晋之事。”
李斯低着头，周围的人有不怀好意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如韩非一般面露担忧的，当然还有一些是真的想要听听他的见解如何。虽说李斯不是学业最为出众的，但是他的某些看法却是常常受到荀子的赞赏。
“三家分晋，于弟子来说，其一，是晋国公族内乱，同族相残，导致公族无人可用，不得以启用外姓贵族。其二，便是由此导致的六卿把持朝政。外姓势大，王族势弱，三家分晋只是迟早之事。然而为何会是三家分晋？弟子曾想过，晋国后期六卿互相残杀，互相吞并，只剩下知、赵、韩、魏、四氏，其中是以知氏势大，大有吞并其余三氏之趋。然，知博自大，终导致韩赵魏三家联手，吞并知氏，最终得以晋国王权没落，三家分晋。”
李斯说完此话，荀子满意的点点头，李斯却是陷入了深思。
“很好，坐下。”
“老师。”
李斯突然抬起头，看着荀子。
“学生想问，若是晋国得以存活，秦国可出得了函谷关？”
荀子一愣，继而道：
“这可不一定，但，若是晋国尚在，秦国兵出函谷关定不似今日这般容易。”
不想李斯定会问这样的问题，一众学生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斯和荀子，神色各异。只见李斯道：
“学生受教。”
就这般坐了下去，还以为他们要说些什么，没想到竟是这样，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倒是韩非，看着李斯的目光多了几丝意味。他方才所说之事确实是让韩非思量了许多，韩国势弱，多年来已被秦国吞并不少土地。历代韩王却是秉持着以秦为主，享受着委曲求全换来的片刻的安宁，却不曾看到韩国逐渐减少的土地。
亥时左右，一道人影悄悄进了荀子的住所。
“你来了。”
似是料到李斯会来一般，荀子一直未曾就寝。
“老师。”
李斯跪坐在荀子的床榻前，道：
“学生来此，只想问，老师觉得当今天下局势为何？”
荀子道：
“自是秦国势大。”
李斯又道：
“秦国自孝公用卫人商鞅变法以来，日渐强盛。后，孝文王用张仪，连横保秦，得以让秦国继续发展。武王在位三年，却也是兢兢业业，派左相甘茂攻打宜阳。至如今昭襄王，在位多年，任用魏冉，范雎，白起诸位贤臣，继续东进，长平之战令赵国元气大伤。可见，自孝公以来，秦国代代明君，秦国日益强大，然纵观六国，韩国忍气吞声，以身侍秦，赵国长平之战元气大伤，无力抗秦，魏国势弱，无法与秦抗衡。再看燕国，目光短浅，每每与赵国开战，楚国势大，却是偏居一方，齐国受秦国远交近攻影响，与秦国交好。再看六国国君，要么不思进取，要么昏庸无道，而秦国君主，自穆公以来，便个个想着东进，取周而代之。故而，学生斗胆，推测秦国将会一举歼灭六国！”
荀子微眯的双眼睁大，李斯说的有理，但是，身为齐国人他却是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师生二人相互对望，谁也不退让，良久，荀子才叹道：
“通古，莫要忘了，你是楚国人。”
李斯正色道：
“学生从不敢忘记家中先祖。”
“那，你今日这番言论意欲何为？”
“学生幼年时在家中看到一事，厕鼠居于茅厕，养成胆小的性格，且个个瘦小，然仓鼠居于粮仓，却是胆大，个个肥硕。故而，学生觉得，既然同为鼠类为何会有这般区分？然，定是环境之不同，茅厕与粮仓怎可相比？故而，学生觉得，一人若是有才，必定是要有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方能一展抱负。正如这鼠类居于厕所与粮仓结局也不同一般。昔年商鞅四处不得志，至秦国得孝公重用方能一展抱负。若是商鞅一生不曾得到重用，空有一身才华又有何用？如今秦相范雎，乃至昔年白起又何尝不是？更有孙子先例在此。”
荀子平日便觉得这李斯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今日听他言语，这才觉得自己从前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人，竟然有些后怕。
“听你的意思，是为了一展抱负，而不顾国家了？”
李斯道：
“学生自然是想要一展抱负，然而，学生也是不敢忘记祖先的。”
“那你还这般！”
“老师，七国连年战火不断，老师可曾想过，如若七国不再有战争，这黎民百姓也就不用忍受战争之苦了。”
“那就不能有人挑起战争！”
“不！老师此言虽对，但是，这七国之君谁人不想吞并其余六国而称霸天下？这样一来，六国百姓又如何能够摆脱战乱之苦？如若这般，何不当真让一国吞并其余六国，这般，百姓岂不就不用忍受战乱之苦了！”
李斯说的兴奋，声音也有些激昂，只是脸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谁知荀子却是被他这一番言论气得颤抖，指着门外，吼道：
“你走，我，再也教不了你了。”
见此，李斯愣了愣，随即对着荀子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告退，老师保重。”
李斯离去后，一直气愤的荀子渐渐平复了心情，对着门框发起呆来，一时间，竟然对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儒家门下竟还有这样的弟子。”
笑声止住，荀子又叹了口气。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通古。”
翌日清晨，李通古被赶出了鹿台院的事儿便在学生中流传开来。而此时前来送行的，只有韩非一人。看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韩非不经有些担忧起来。
“通、通古，今、今日、一别，不、不、不知、、、、、、”
“何时才见。”
李斯接过他的话，韩非脸一红，点了点头，李斯道：
“你莫要担心，即是有缘，自会再见的。”
“嗯，一路、路、保重。”
“你也保重。”
李斯说完此话，转身，背着他的小书篮，决然离去。
出了城门以后，不出意外的，卢生又出现了。
“公子此番要去往何处？是要回上蔡吗？”
李斯道：
“父亲母亲如何了？”
“徐师傅来信说到，李父李母在公子离去一月后又收养了一个男童。”
李斯道：
“也罢，既然他们生活安乐，我又去打搅他们作甚？老师既然说莫要忘记先祖，我又如何敢。”
“小人明白。”
“不，你不明白。”
李斯抬头望天，倒真是有些淡淡的忧伤，卢生不免也难过了起来，这个孩子，才十二岁啊，却要背负这样大的责任。
“也不知韩非可有偷吃我前日偷偷藏在他床头的半只酱油鸡？哎，来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带了。”
李斯遗憾的摇着头，继续上路。卢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倒了下去，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家公子的忧伤了！
而此时的鹿台院里，韩非摸出床脚那半只早就变味儿了的鸡，整张脸都黑了，一字一顿，字字清楚，丝毫没有口吃的迹象。
“李、通、古！”
走在路上的李斯打了个喷嚏，怎么了？难道是大雪天的伤风了？卢生牵着马跟在他的身后。
“公子，我们要去往何处？”
李斯揉了揉鼻子。
“秦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