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庭雨落》 第二十章 换血之争 免费试读
刘果在伏昼的帮助下顺利拿回了扣在青木斋的银两，满是红疙瘩鼻头微微上翘，紫黑色的厚嘴唇一张一合悠然地唱着小曲。自从中宫那位来了后，国君便严格控制入宫的货物，这不简简单单的食材都要让他亲自站在一旁清点。
”刘总管，前些日子李大官人进宫送药膳，小的特意为干爹留下了其中最大的一棵红参，还望干爹笑纳。“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捧着一方盒子，腰深深弯下，从侧面看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虾米。
刘果摆了摆手，将手里的拂尘一撩，高声说道：”这是国君的东西，我怎可收下。“
小太监闻言，自扇了一嘴巴，将锦盒夹在胳膊下，转身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跪在刘果脚边，说道：“干爹，是孩儿记差了，这只是普通的山参，是孩儿自个儿掏腰包孝敬爹的。”
刘果抬起下垂的厚眼皮，笑道：“孩儿有这份心，做爹的当然不能不收了。”抬手示意身边的小太监收下了锦盒。
雨落和鞠颂呆在送菜的马车中接受检查，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里，于是忿忿不平地对鞠颂说：“京都里尚有无法为父亲备一口薄棺的可怜女子，这帮宦官却日日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国君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更别提朝中大吏，地方官员了。真是可恨！”
鞠颂眼眸一垂，没有接话，毕竟只要国家没有大乱，当权者是不会费尽心思去肃清官员的。雨落见鞠颂没有言语，气呼呼地把嘴一撇：“我不怕你嫌我幼稚，反正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贪官全都消失掉。”
在鞠颂的护送下，雨落顺利回到紫云宫。一进宫，雨落便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思言。雨落一喜，拉起思言的手便开始嘘寒问暖；思言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冷的天，劳烦你来，没冻着吧。“雨落一股脑说了很多，思言却仍是保持着行李的姿势。雨落回身望了一眼鞠颂，心中明白了几分，表面上却仍是大大咧咧地说道：”多谢鞠大人送本宫回来，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鞠颂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房门啪嗒一声关死，雨落才将思言扶将起来，将桌上的糕点递给了思言，柔声说道：”吃两块吧思言，宫中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思言低头恭敬地说道：”娘娘，奴婢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受不起这份厚待。“
雨落将糕点放回了原处，问道：”思言，鞠大人是国君派来照拂我的人，你为何对他戒心这么重？“
思言摇了摇头，说道：”国师将思言重新派回娘娘身边，思言分内的事只是照顾娘娘起居，其他的，思言不敢多言。“
雨落眸光一转，问道:“你与国师可能联系的上？”
思言顿了一下，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思言，我要修书一封，你务必在明日前替我交给国师。”雨落道。
思言抬头望向雨落，面带犹豫。雨落浅浅一笑，将思言扶至凳子上坐下，道：“不用担心，今晚会有一批药材入宫，我会安排你坐那辆车离宫，明日你再坐进菜的车回来，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宫女去了哪里的。再者这两批人马都是鞠大人府上的人，你只要亮明紫云宫的身份，他们会全力配合你的。鞠大人事忙，不会过问这些小事，你只管安心去做。”
思言紧张地眨着眼睛，面露难色：“国师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娘娘...“
雨落将手搭在思言的手上，安慰地笑了笑：”国师见到这封信，便不会怪你的。“
是夜，宫门即将落锁，四周昏暗死寂，思言奉命送信，却碰上喝的七倒八歪的刘果。刘果这个人舌头尖，眼睛也贼，一眼便认出了思言。他一把抓住思言的胳膊，浑浊的酒气喷在思言脸上，令她不悦地瞪了刘果一眼。刘果淫邪一笑，将脸凑得更近了，嘴中含糊地说道：”你一个皇后宫中的大宫女打扮成这副模样，不是偷盗宫中财务，就是约相好的去了。如果你让爷爽一爽，我保证不揭发你，还会亲自向皇后讨了你。“
思言冲刘果脸上结结实实地啐了一口，反手将刘果制住，又撕下刘果的领子，塞进刘果嘴里。出宫的药材车慢慢行了过来，思言知道刘果今晚发现了自己便留他不得，可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合适的处理方式，只好先打晕了他，把他塞进了车厢座底。
稍年长的运送车夫往守宫门的侍卫手中各塞了一锭银子，侍卫们骂骂咧咧嫌钱少，车夫点头哈腰油滑了一阵，侍卫才摆了摆手，连检查都懒得检查便放行了。
”唉，这帮***，每次都要勒索我们一笔，他***，不知道我们主人是当今国舅啊。“刚刚塞银子的车夫吐沫横飞地怒道刚才侍卫的敲诈。
闻言，思言柔声说道：“这位大哥，你们今晚偷偷送我出来为皇后娘娘办事，国舅爷知道吗？”
那车夫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哪能都告诉我家主人，主人只吩咐我们，皇后的话就是他的话，我们只管听吩咐就是了。不过姑娘，你这绑上车的这位是...”
思言知道刚才一片昏暗，他们都还没认出被绑着的正是御膳房总管刘果，便打了个哈哈：“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太监罢了，我们在半路把他扔下就是了。”
车夫们又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没有人注意到思言放在腿上的削葱般的玉指下藏着的五根长针。
思言赶到国师府时，兰少陵正在房中研究古籍，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天女族的事，思言的突然出现，令兰少陵颇觉意外。注意到思言一身的血腥味，兰少陵面色一冷，背手问道：“发生了什么？”
思言跪降下来，从怀中掏出雨落的信，答道：“主人，皇后年年托属下给您捎封信。路上出了些意外，为防止信中机密泄露，属下自作主张处理掉了御膳房总管刘果和鞠府进宫送药的人。”
兰少陵拆开信，细细阅览了一遍，而后指尖凝出一道蓝焰，将信焚了。继而才说道：“你杀了鞠大人的人？”
思言头往下一低，抱歉地说道：“属下给主人添麻烦了。”
兰少陵摆了摆手，说道：“鞠颂知道你是我的人，如今你为了给雨落传信杀了他的人灭口，他只会更加意识到我和他于雨落而言谁亲谁远，你不必过于顾虑。”
思言抿了抿唇，说道：“主人，如今你和鞠大人共同为皇后做事，是否不该如此这般针锋相对？”
兰少陵冷笑一声：“国君将盐米绸缎产业都给了他，他却大肆在京中开设赌坊，想断我青木斋的财路。如今他虽没阻止我把你派到雨落身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让我进宫探望雨落。此人城府颇深，留在雨落身旁，我总觉得不放心。思言，内务府总管王大福有把柄握在我们手里，以后联络事宜可委托于他。我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雨落，听明白了吗？”
思言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忧心忡忡地看向兰少陵，说道：“主人，娘娘是当今皇后，您这样与其私交过密，怕是会...“
闻言，兰少陵走至思言身前，高大的身躯让思言整个人都被其影子所遮盖。”如果你再这样多嘴，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思言抬头望向兰少陵，坚定地说道：“主人，皇后娘娘一则身份特殊，二则坚韧果断，只怕到头来，您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终是一场空啊。”
兰少陵抬腿狠狠踹向思言心窝：“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思言满嘴是血，蜷在地上，仍是断断续续地说道：“主人，杀了思言也无妨。只是思言在宫中多年，深知权力斗争的利害关系，思言不愿看主人卷入这是非。”
兰少陵顿下身，抓起思言的下巴，力道之大，像是要生生捏碎思言的下巴似的。思言面色惨白，再无力说话。“思言，你这样子待在雨落身边，让我很不放心呐。你不要忘了家乡的爹娘还在等着你回去团聚呢。”
闻言，思言的嘴痛苦地咧开，低低抽泣。
兰少陵放开了思言，重新拿起桌上的古籍翻着：“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速速回宫去吧。”
思言狼狈地爬起来，走出房门。
兰少陵将手中的古籍狠狠攥住，眸中一片赤红，低喃道：“纯正的天女族又如何，现下还不只是一个没有躯体的恶灵。你那么喜欢玩弄别人，我便陪你玩下去。”
第二天御膳房总管不见人影，找他的小太监出来后便被吓得胡言乱语。刘果的尸体被人砍成数块而后又齐齐整整地拼凑在一处。刘果本就体型肥硕，尸体便像肉案上的猪排一样花花白白。
当然，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疯言疯语的小太监的话，大家只当刘果身染恶疾而死。
雨落一早便去了御花园练武，思言清扫完后，坐在宫前的石阶上，望着自己的双手微微失神。如果说刘果和那几个送药材的人是她为了完成任务杀的，那么昨晚她从兰少陵那会来后，将抛尸荒野的刘果生生剁碎则是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恨意撺掇的。思言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生来拥有一切，众星捧月，而有的人忠心耿耿，只因身份低贱，便要被践踏所有的好意，她不能不恨。在她将肢解了的刘果重新拼回去的时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冒犯她的人就像一堆猪肉一样在她手中任意揉搓。受过的冷眼、欺辱都不重要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死了，也不过是一滩烂肉。
御花园内，寒梅凌雪绽放，簇拥着一身飒爽男装的雨落，颇为生动。
鞠颂正一招一式仔细纠正着雨落的动作，雨落听得很是认真，晨光打在她红彤彤的脸上，令人看了欢喜。
辛流复刚下早朝，由霓裳跟着走了过来，见雨落还在练功，便歇在一旁，没有上前打扰。
“国君，鞠大人教雨落的这套功夫，攻防兼备，且融入了自家祖传的拳法。您为雨落选的这个师父很是称职呢。”霓裳看了一会后，对辛流复说道。
辛流复欣慰地笑了笑：“是了，我就知道鞠颂会喜欢雨落这孩子。”
霓裳看向辛流复，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是有意撮合他俩？”
辛流复笑眼弯弯，回头问霓裳：“怎么，你觉得他们很配？”
霓裳想了一会，没有说下去。
辛流复低声对霓裳说道：“马上就要科举了，前几日雨落与我商量想要特别新增女科，答案内容嘛，与男子一样，文试和武试。”
霓裳脸色复杂，顿了顿才问道：“国君准了？”
辛流复摇了摇头，叹道：“我的确动心了，可要推行女科，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最起码今年是不行了。”
霓裳可惜地叹了口气：“十四年前那场毁灭性的天灾致使晟樱国根基大损，若真是按娘娘的想法大刀阔斧地改，怕是反而不利于民生。“
辛流复点了点头，信手折下一枝梅花，捏在指尖把玩：”就算我全力支持雨落的各项改革，没有强硬的手腕也保不住改革的成果。“
霓裳望向雨落矫健的身形，仿若冬阳照面，令人心头生出一丝希望，不由自主地说道：”也许她真的能为晟樱带来希望吧。“
辛流复将手中那枝梅花递给霓裳，说道：”国师说雨落昨日连夜派人送信给他，要他在此次科举中对耿青莲多加照顾。“
霓裳闻言眉头一簇，忙问道：”是我的解忧散失效了吗？“
辛流复笑道：”别紧张，我想雨落只是觉得她的改革需要耿青莲这样的人才吧。“
霓裳疑惑地问道：”我还以为陛下再不想让雨落与耿青莲有瓜葛。“
辛流复望向霓裳，眸子微眯：”我只是不想年少时懵懂的爱恋影响雨落的判断。若耿青莲真能成为雨落心腹，两人结合也未尝不可。“
霓裳意识到了辛流复话中的意思，说道：“雨落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不会做广纳后宫这种事。”
辛流复哈哈大笑，将胳膊搭在霓裳肩上，调笑道：“自古美人爱英雄，帝王何曾一心付。等到雨落功成那天，所有的桃花孽债都成了理所当然。”霓裳仍是表情严肃，笃定地说道：“女子与男子不同，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而徒生爱慕，纵使己身地位再高也不会做出朝三暮四这等荒唐事。”辛流复放开霓裳，大口吹落梅间积雪，朝雨落方向走去。霓裳将手中的梅花轻轻插在树下，蹲下身用手拢了几抔白雪堆在梅花枝头下。
七日后，科举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中选者多是樱庭弟子，武状元为梅末心手下破格进封的年轻武官赵天晗，一路披荆斩棘无人能出左右。而文状元的人选落在御史家病弱的二公子王水安身上，榜眼是丞相府嫡子耿青莲，探花则是一岌岌无名的江湖侠客百里春雪。一切本已尘埃落定，偏百里春雪在殿试第二天便潜入武状元赵天晗的客房中，挑断了其手筋脚筋，如此惨案，京都一片哗然，国君命文状元王水安和榜样耿青莲一同破此重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