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好记星阅读网 > 资讯 汤姆苏菲亚最新章节免费 汤姆苏菲亚在线阅读

汤姆苏菲亚最新章节免费 汤姆苏菲亚在线阅读

时间:2020-06-04 11:44:43编辑:凌萱

汤姆苏菲亚是著名作者菲尔丁经典小说中的主角,这部小说可以说既有情节又有风格,非常优秀!下面看精彩试读!菲尔丁的代表作《汤姆琼斯》是一部传记体小说,叙述了弃婴汤姆在虐待中成长,被逐出家门,与恋人苏菲亚破裂,各自历尽重重磨难和诱惑,最后他身世之谜大白,并与苏菲亚团圆。作品富有创造性,同时继承和发扬了英国幽默讽刺文学的传统,被视为英国小说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汤姆·琼斯:全2册》 第三卷 免费试读

几乎没有或者说完全没有内容

读者想必还记得,在这部历史第二卷一开始的地方,我们曾说过,如果在一些较长时间段里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我们就打算省略过去。

我们做这种打算,不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名誉和劳逸,而且还照顾到读者的得失和便利,因为这种办法除了能免得读者去阅读既乏味又无益的文字,白白消耗他们的时光,还可以给他们一种机会来发挥他们特有的神奇的智慧,用自己的想象力去填补书中这些空闲岁月。为此,我们在上文里就有意为读者做了必要的铺垫。

关于这种想象力的填补作用,我们只举一两个例子。譬如说,读者难道想象不出来沃尔斯华绥先生刚刚丧友时那种悲痛心情?除了铁石心肠或者木头脑袋的人,谁遭到这样的不幸都会这么伤心的。再如,读者难道想象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哲理和宗教会冲淡这些悲伤,最终使之消失殆尽?因为哲理告诉我们,悲伤是愚蠢而无谓的;宗教一方面告诫我们悲伤是错误的,另一方面又安慰我们,让我们寄托希望和信心于未来。这种希望和信心使意志坚强、信仰虔诚的人在为灵榻上的朋友送终的时候,就像送出门做一次远行的朋友那样泰然自若,而且事实上,他也正像对远行的朋友那样,希望将来一定和他聚首重逢。

聪明的读者当然也能想象到白丽洁·卜利非太太的情况。大家可以放心,在整个悲哀痛苦必须形之于外的时期内,她的一举一动都合乎一个遗孀所应恪守的规矩礼数。每一次更换服装,她的面部表情都给予密切配合:她的服装由丧服换成黑色,再换灰色和白色,表情呢,也由凄惨变成悲伤,由悲伤变成哀伤,又从哀伤变成肃穆。直到某一天,她恢复到礼法允许的昔日那种静默安详的状态。

我们提到他们两个,只是作为向读者中最需要启发的人提供的两个例证。至于那些批评能力更高的人,我们理所当然地会要求他们更加深刻、更加勤勉地运用他们的判断力和洞察力。我们丝毫不怀疑,在我们认为理应省略不计的过去的这段岁月里,批评能力很强的读者不难从这位令人尊敬的乡绅家里所发生的事情中,得到很多重大发现。尽管这个时期没有值得本书记录的,可是确实也发生了几件与当前日报、周刊上登载的新闻同样重要的事情。许多人都读这种新闻,但我担心,他们花费很多时光,却得不到什么好处。读者在进行我在这里提议的那种想象时,头脑里那些优秀部分也许会获得很多好处,因为在任何情况下,能够从人物的性格推测其行动,总比能够从人物的行动判断其性格要有用得多;我承认,前者的确需要更透彻的洞察力,但真正的聪慧之士,做到前者和做到后者一样有把握。

正因为我深信绝大多数读者都充分具备了这种能力,所以才留出十二年的空白时间做大家的用武之地。现在,我们就让已经十四岁左右的男主人公出场吧,因为毫无疑问,有不少读者早已急不可待了。

这部伟大史书的主人公出场时兆头很不吉利;一件无聊琐事,琐碎到也许有人认为不值得提起。简略介绍一位乡绅,然后再较详细介绍一位猎场看守和一位教书先生

在我刚一开始坐下写这部历史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去奉承任何人,笔尖要永远跟着真理走;所以在主人公出场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让他处于一种比我们所期望的不利得多的境遇中。在他初次露面的时候,我要老老实实地说,沃尔斯华绥先生一家人一致认为这孩子来到世上就是为了上绞刑架的。

这种推测,似乎确实很有道理,这一点我深感遗憾。这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显露出种种干坏事的倾向,其中特别有一种倾向看来极有可能把他直接推入刚才提到的大家为他预言的那种厄运中。他已经犯过三次盗窃罪了:从人家果园里偷果子;从一家农舍的场院里偷了一只鸭子;并且还从卜利非少爷的口袋里扒过一只皮球。

而且,如果把这个小伙子的这些作为,同他的同伴卜利非少爷的优良品质一比较,他就处在更加不利的地位了。卜利非少爷的性格跟小琼斯完全相反。因此,不但在沃尔斯华绥先生家中,就是这一带所有的街坊邻居,也都对卜利非少爷交口称赞。他真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少年,行事稳重,很懂得分寸,而且极为虔诚笃信,简直不是他这样的年轻人能做得到的。这些品质使他人见人爱。同时,汤姆·琼斯则是人见人弃。好多人都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沃尔斯华绥先生会让这样一个孩子和他的外甥在一起受教育,就不怕把他外甥给带坏了。

就在这个时期,发生了一件事,在有眼力的读者面前把这两个少年的性格品行衬托得分外鲜明,其效果远胜过一篇极为冗长的描述。

尽管汤姆·琼斯这么没出息,他还是注定要充当这部史书的主人公。在全家所有用人中,他只跟一个人要好。至于威尔金斯太太,她已经同女主人和解,早就认定汤姆是不值得理睬的了。汤姆这个朋友就是给家里看猎场的人,这是个不大规矩的家伙。人们都说他对于什么是你的,什么是我的这种事,看得并不比他那位年轻朋友严格。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的交情在用人中间引起许多风言风语,那些话多半是从前的一些谚语,或者至少现在已经变成谚语了。这些话里包含的智慧,完全可以用这样一句简短的拉丁谚语来概括:“Nocituraocio.”翻译过来就是:“观其友而知其人。”

实际上,琼斯所做的坏事(上面已经举过三个例子),有一些很可能就是在这家伙的怂恿之下干出来的。在两三件事上,这位猎场看守都是法律上所谓的同谋犯,因为那整只鸭子和大部分苹果都让他和他的家人享用了。不过,因为只有琼斯一个人被抓住,这可怜的小伙子不但独自挨了打,而且也独自承担了全部罪名。在另外那件事上,他的命运也是如此。

同沃尔斯华绥先生的田产紧紧相连的是另外一位乡绅的庄园,这位乡绅是通常所谓“猎物保护者”中的一个,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打死了他们一只野兔或者山鹑,他们的报复手段总是十分狠毒的。这种人可以说跟印度班尼教[1]***崇尚同样的迷信;据说,许多班尼教***一生中不干别的事,专门保存并且保护某些动物。不过,我们英国的班尼教***在有一点上与他们不同,他们一方面保护动物,不让它们落到别人手里,另一方面他们自己又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整批宰杀;因此,很显然,没有人能指控他们信奉了这一类的邪教。

说实在的,我对这班人的看法,要比别的人宽容得多了。因为,我认为他们是在执行大自然下达的命令,比其他许多人更广阔更充分地完成天赋的使命。既然贺拉斯告诉我们,世上有这样一类人:

天生就是为了享受地上的果实的。

那么,我就毫不怀疑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类人:

天生就是为享受野地里的禽兽的。[2]

所谓禽兽,按通常的叫法,就是野味。我相信没有人能否认这些乡绅有能力完成造物主赋予他们的这个使命。

有一天,小琼斯跟着那个猎场看守出去打猎,碰巧在一座庄园的边界附近轰起一群山鹑。在这座庄园里,命运女神为了实现造物的英明意图,安排了一个上文所说的那种专门享受野味的乡绅。这群山鹑飞进他的地盘,落在离沃尔斯华绥先生的庄园二三百码的荆豆花丛中,被两个猎人“瞄”住了(像他们的术语说的)。

沃尔斯华绥先生曾经对猎场看守下了很严格的命令,无论是这家庄园的地界,还是其他对打猎这类事不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家的地界,都绝对不能侵入。如果违犯禁令,立即开除。实际上,猎场看守对待别的相邻地界,并没有经常严格遵守主人这道禁令;但是当前这群山鹑飞过去躲藏的那座庄园的主人的脾性是大家熟知的,以前猎场看守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现在他也还是不敢。但是那位一心想追赶逃跑猎物的琼斯,竭力怂恿他追过去。猎场看守本来就想追击,又看到琼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就依了琼斯,闯进庄园,开枪射下来一只山鹑。

那位乡绅本人此时正骑在马上,离他们不远。听见枪声,他立即催马赶到,当场揪着可怜的汤姆。而猎场看守已经跳进荆棘丛最密的地方,侥幸把身子藏起来了。

那乡绅一边把孩子身上的山鹑搜出来,一边口口声声地咒骂说,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并且发誓非告诉沃尔斯华绥先生不可。他这么说就这么办,径直骑着马到沃尔斯华绥先生家,气势汹汹,言辞尖刻,说他的庄园受到了侵害,听起来好像是有人破门而入,抢走了他最贵重的家具。他还说,这孩子还有个同伙,但他没有抓到,因为他差不多同时听见两声枪响。他又说:“我们只搜出这一只山鹑,天知道他们究竟还干了什么坏事!”

汤姆一回到家里,马上被叫到沃尔斯华绥先生面前。他承认的确有这么回事,并把实情说了:那群山鹑原来是从沃尔斯华绥先生的庄园里飞过去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沃尔斯华绥先生紧接着就问琼斯,那个跟他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他告诉琼斯说,那位乡绅和两个用人已经证明当时听到两声枪响,他一定要查出那个人,否则绝不罢休。但是汤姆一口咬定当时只有他一个人。不过,说实话,他一开始也稍微踌躇了一下,如果乡绅和那两个用人的证词还需要一点旁证的话,汤姆这一踌躇就足以使沃尔斯华绥先生认定在琼斯身边还有一个人。

既然猎场看守有嫌疑,沃尔斯华绥先生就把他传来了。他受到同样的盘问,但是汤姆已经答应过他要独自承担责任,他早已胸有成竹,坚决否认曾经跟小少爷一起过,而且还说整个下午他压根儿没有见过琼斯。

沃尔斯华绥先生脸上带着平时少有的怒容,朝汤姆转过身来,命令他老实交代出那个伙伴,并且一再说,他非把那个人追查出来不可。可是孩子仍然坚持不说。沃尔斯华绥先生非常生气地把他打发走,要他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早晨会有另外的人来审问他,并且是用另一种方式。

那天晚上,可怜的琼斯心情很不好受,再加上他日常的伙伴卜利非少爷跟他母亲出门做客去了,使他更加难过。他害怕的倒不是第二天将要受的惩罚,他最怕的是自己坚持不住,被迫把猎场看守供出来。他明白,那样一来,猎场看守就得彻底完蛋。

那天晚上,猎场看守也不好过。他跟那个小伙子有同样的顾虑。他最关心的倒不是那孩子将会受皮肉之苦,他更担心琼斯能不能坚守信义。

哲学家斯块尔先生和神学家斯威康先生的品格;以及他们之间的一场关于……的争论

这位先生已经在沃尔斯华绥先生家住了些日子了,他名唤斯块尔。他的天资算不上是第一流的,不过因为致力钻研学问,受过高深的教育,也大大弥补了他天分的不足。他博览群书,自称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篇篇精通。他正是拿这两位大师为榜样来立身处世和研究学问的,他有时遵循前者的意见,有时又奉后者的主张为圭臬。在道德方面,他自称是柏拉图的忠实信徒,但在宗教方面他又倾向于信奉亚里士多德的学说。

但是,虽然我刚才说他在道德方面是以柏拉图为楷模的,他却完全同意亚里士多德在这方面的意见,认为那位堪称大师的人是哲学家和思想家,而不是立法者。他不但笃信和身体力行,而且把这种意见推广到极其广泛的范围,把一切德行都看作只是理论问题。当然,我本人从来没有听见他对任何人这么说过,但只要稍稍留意一下他的行为举止,就不能不认为,这正是他的真实想法。因为只有这样看,才能把他性格中的一些矛盾调和起来,否则,矛盾是必然要出现的。

这位先生,只要和斯威康先生一见面,几乎没有不吵起来的时候,因为两个人的观点势如冰炭,绝不相容。斯块尔认为,人类天生就具备一切崇高的品德,犯罪则是违背了天性,正如人的身体的扭曲和变形不是人的本来面目一样。斯威康的看法与他正相反,认为自从亚当堕落以后,人的心灵就成了一个罪恶的污池,必须仰赖神的恩宠才能获得净化和拯救。只在一点上,他们的见解是一致的,那就是,在他们有关道德的长篇大论中,从来都绝口不提那个“善”字。斯块尔口口声声是“与生俱来的德行之美”,斯威康则三句话不离“上帝恩典的神圣威力”。前者用一成不变的是非法则和事物的永久长存的适当性来衡量所有的行为,后者则以神的权威来评判一切事物,他这样做的时候,总是引用《圣经》以及各家的注释,就像法学界引用库克注释的李特尔顿[1]的著作一样,注释与正文有同样的权威性。

我做了这样简短的介绍以后,读者一定会记得刚才牧师结束那篇演讲时得意扬扬地提出的那个他认为无人能回答的问题:信义能离开宗教单独存在吗?

对此,斯块尔回答道:如果要从哲学上讨论问题,不先把所使用词语的意义确定下来,那是无法进行的,而且再也没有比斯威康所提出的这两个名词意义更模糊不清的了。因为对“信义”一词,就像对“宗教”一词一样,人们的理解存在种种分歧。“不过,”他对斯威康先生说,“如果你所说的‘信义’是指与生俱来的德行之美,那么我认为它可以离开一切宗教而单独存在。”随后他又补充道:“不但如此,甚至你自己就得承认,除了你所信奉的那种宗教之外,信义可以离开任何其他宗教而单独存在;***教***也好,犹太教***也好,世界上信奉其他一切教派的人,也都会有这种看法的。”

斯威康反驳道,正统教会的敌人向来都是怀着这样一种恶意和仇视来发议论的。斯块尔的论调也是如此。他毫不怀疑,世界上所有不信上帝的人和异***,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一定很愿意把“信义”的含义限制在他们自己那种荒谬绝伦的错误和该诅咒的骗局之中。他说:“可是,我们不能因为人们对信义有许多荒谬的见解,就得出结论说信义有各种各样的形态。也不能因为世界上有各种不同的教派和异端邪说,就得出结论说有各种各样的宗教。我说的宗教,是指***教而言的;不仅是***教,而且专指新教;不仅是新教,而且专指英国的国教。我说的信义,是指神圣恩典的一种形式,它不但与这种宗教一致,并以它为归宿,而且绝不和其他任何宗教一致,或以之为归宿。假如有人认为我在这里所说的信义(我想这就是我对信义的全部看法)会赞成,甚至会唆使一个人去撒谎欺骗,那简直是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了。”

斯块尔说:“其实,从我说的话里,已经能明白我的结论是什么了,所以我有意避免下结论。如果你已经明白了我的结论,那我肯定你就不会费力做出回答了。不过,咱们还是先把宗教撇开不谈,很明显,我从你的话里看出来,我们两个对‘信义’各有各的看法。要不然的话,同一个词,怎么能出现不同的解释呢?我曾经说过,真正的信义和真正的德行之美几乎是同义词,它们都建立在永久不变的正义法则和事物永恒的适当性上,而撒谎欺骗和这二者是绝对敌对、互不相容的。因此毫无疑问,真正的信义断然不能支持撒谎欺骗。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说宗教是指成文法而言,那么信义既可以说是先于宗教的,又可以说是建立在宗教基础上的——”

“难道我的意见会跟认为信义先于宗教的人一致吗?”斯威康怒气冲冲地说,“沃尔斯华绥先生,您说我同意过吗——?”

他正要往下说,沃尔斯华绥先生把他拦住,很冷静地对他们两位说,他们两个把他的意思误会了,因为他一直没有提过真正的信义。如果不是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结束了当前的谈话,也许沃尔斯华绥先生还不大容易把两位都已十分激动的辩论家劝住呢。

[1]李特尔顿(1422—1481),英国法官和法学家,其著作中最著名者为《不动产产权法》,库克为之做注解,成为18世纪这方面最权威的著作。

包括作者的一番必要的辩解;同时还发生了一件孩子气的小事,也许同样需要辩解

在我往下叙述之前,请读者允许我先解释几句,免得少数读者由于非常的热心而产生误解;因为我不愿开罪于任何读者,尤其不愿开罪于那些热心维护道德和宗教事业的人。

因此,我希望没有人严重地误解或者歪曲我的意思,而错怪我有意对人性中至善至美的品质加以嘲笑。我相信正是这种品质的存在使人类的心灵纯洁高尚,能把人类提到高于牲畜的地位。读者诸君,我要冒昧地说这样一句话(因为我相信你们越是好人,就越会倾向于同意我的意见),我宁愿把斯块尔和斯威康这两位先生的意见永远埋葬掉,也决不愿损害道德和宗教这两项光荣事业的任何一种。

恰恰相反,正是为了要把这两种事业发扬光大,我才把这两个冒充、伪装道德和宗教卫士的家伙的生平事迹记录下来。背信弃义的朋友是最危险的敌人。我要大胆地说,伪君子给道德和宗教带来的真正损害远远过于最胡闹的浪荡汉或目无上帝的人。不但如此,纯正的道德和宗教绝对无愧于人类社会纲纪这个称号,的确是上天赐给人类的最大恩惠,但如果这些美德被欺诈、虚伪和假冒所毒害和腐蚀,就会成为社会上最大的祸患,会使人们对自己的同类做出最凶残的损伤。

我确信,我这种对伪君子的讥讽和嘲笑一般是被允许的。我所担心的主要一点是,这些伪君子常常说出一些真实、公正的见解,就可能使读者把一切都混淆起来,认为我是不分是非,一概加以嘲笑。请读者好好考虑一下,既然这两位先生都不是傻瓜,我们就不能认为他们的一切见解都是错误的,他们发表的高见都是荒谬的。因此,假如我专拣他们的劣迹来写,使他们的论点显得支离破碎、荒谬不堪,那我对他们的品格所下的判断,就会是不公平的了。

总而言之,这里所要暴露的不是道德和宗教本身,而是道德和宗教信仰的缺乏。如果不是两人在建立各自的体系时,斯威康过于轻视道德,斯块尔又过于轻视宗教,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都彻底排斥人的善良天性,他们就不会成为这部历史中嘲笑的目标了。下面我们就接着述说这部历史。

上一章里,我们提到有一件什么事发生,打断了两位塾师的争论,那不是别的,正是卜利非少爷和汤姆·琼斯打了一架,结果是,卜利非少爷的鼻子被打得直流血。卜利非少爷年龄比汤姆小,个头却比汤姆大,但在拳击这种高尚的艺术方面,卜利非少爷远远不是汤姆的对手。

然而,汤姆总是十分小心谨慎地避免跟卜利非交手,因为尽管汤姆很调皮捣蛋,但他的性情是不好加害于人的,而且他也真心爱护卜利非。再说,斯威康先生总是卜利非的帮手,这一点也足以使汤姆有所顾忌。

可是有一位作家说得好:“人总难免一时糊涂。”因此,一个小孩子偶尔不那么明智,也不足为怪。这两个孩子在玩什么游戏的时候发生了争执,卜利非少爷就骂汤姆是“讨饭吃的杂种”。汤姆的脾气本来就有些刚烈暴躁,一听这样骂他,立刻就冲上去,在卜利非少爷的脸上留下了刚才说过的那个痕迹。

卜利非少爷鼻血直淌,眼泪也随之滚滚而下。他来到他舅父和那位令人望而生畏的斯威康面前,在这个法庭上,控诉汤姆犯了袭击、殴打和伤害罪。汤姆只为自己辩解说,他是因为被激怒才动手的,而这一点,卜利非少爷的诉状里恰恰给漏掉了。

卜利非少爷确有可能把这段情节忘掉了,因为他在答辩的时候,就一口咬定他从没有使用那个字眼儿骂汤姆,他还说:“上帝有灵,那样肮脏下流的字眼儿千万别从我嘴里说出来!”

尽管不符合法律程序,汤姆还是发了言,指出卜利非确实说了那句话。对此,卜利非少爷说道:“这也难怪。一个人撒过一次谎,再撒一次,就不会有什么顾忌了。我要是像你那样,在老师面前昧着良心撒谎,我就会羞得没脸见人了。”

“孩子,撒什么谎?”斯威康十分急切地问。

“他不是对您说,那只山鹑是他一个人开枪打死的,当时并没有别人跟他一起去吗?可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说到这里,他又放声大哭起来,“没错,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亲口跟我说的,说看猎场的黑乔治也在场。他还说——是的,你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就抵赖好了,你还说过,你豁出去了,就是老师把你打成肉酱,你也不说出实情。”

斯威康一听这话,眼里立刻冒出火来。他得意扬扬地嚷道:“嚯,听见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被误解了的信义吗?这就是再也不许鞭打的老实孩子吗?”但是,沃尔斯华绥先生却用温和得多的神情转向那小伙子,问道:“孩子,这是真的吗?那天你为什么那样坚持,死也不说实情?”

汤姆回答说,他跟旁人一样厌恶撒谎的行为,可是他觉得当时为了守信用,不得不那么做,因为他已经答应那个可怜的人,不把他说出来。汤姆还说,本来猎场看守央求他不要跑到那位绅士的庄园里,后来因为他再三怂恿,才勉强跟着他进去的。所以,他认为,自己更应该替猎场看守隐瞒了。他说,他敢发誓,这话句句都是实话。最后,他苦苦哀求沃尔斯华绥先生对那个人的一家老小发发慈悲,因为错全在自己身上,猎场看守本不愿意去,是自己好不容易把他说动的。他说:“您老人家想想,实在说,我上回的话也不能算是撒谎,因为在这件事情上,那个可怜的人是完全清白无辜的。我本来可以一个人去追山鹑的,一开始,我确实是一个人跑过去的,他跟过来只是为了不让我惹出更***烦。您老人家要罚就罚我吧;您把赏我的那匹小马收回去吧,但是我请求您,无论如何饶了可怜的乔治吧。”

沃尔斯华绥先生犹豫了片刻,然后让两个孩子退下去,嘱咐他们以后要友爱相处,不准再争吵打架。

神学家和哲学家对两个孩子的看法;以及他们这种看法的一些依据,还包括其他事情

汤姆完全把卜利非少爷当作自己的人,当初才把那件事作为一个重大秘密透露给他,如今被卜利非揭发出来,也许倒让汤姆少挨了一顿毒打。因为,单是把卜利非少爷的鼻子打破这件事,斯威康先生本来满可以行使一下他矫正错误的职责,可是现在他们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别的事上,竟把打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沃尔斯华绥先生私下里对两位先生说,他认为汤姆在撒谎这件事上不该受惩罚,而应该受奖赏。有了他这个大赦令,斯威康才不得不把惩戒汤姆的手缩了回去。

既然斯威康满脑子都是桦木鞭子,于是他就嚷嚷起来,竭力反对这种犹豫软弱的宽大,照他说,这是会带来不道德的恶果的。他说,不去惩罚这种罪恶就无异于助长这种罪恶。他大力宣扬了一通关于管教孩子的道理,还广引所罗门[1]及其他人的许多箴言作为佐证。这些箴言既然在其他许多书里都能查到,这里就略而不述了。随后他又大谈特谈为什么说撒谎就是罪恶,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学问跟他在管教孩子方面的学问同样渊博。

斯块尔则指出,他曾尽力想把汤姆这种行为跟他自己主张的道德观念相调和,可是办不到。他也承认,那孩子的行为乍一看起来,好像有坚忍的一面,但虽然坚忍是美德,撒谎却是罪恶,二者是水火不相容的。他还说,既然在一定程度上二者被混淆在一起了,这似乎就更值得斯威康先生考虑一下,是否把责罚加重一些。

既然两位渊博的学者在惩罚琼斯的问题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因此在称赞卜利非少爷的问题上自然就不谋而合了。牧师论证道,昭示真理乃是每个笃信宗教的人的责任;哲学家则宣称,揭露真实也十分符合正义的法则和事物永恒不变的适当性。

可是这些议论沃尔斯华绥先生听了无动于衷,他们不能说服他签发拘票,惩治琼斯。事实上,这个孩子对伙伴始终不渝的信义比斯威康的宗教或者斯块尔的道德更能引起他的内心共鸣。因此,他严厉地吩咐斯威康不得再为此事责打琼斯。塾师不得不遵命,但心里极不情愿。他不停地嘟囔说,这孩子毫无疑问会被惯坏的。

对待那个猎场看守,沃尔斯华绥先生可就严厉得多了。他立即把那个倒霉的家伙叫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通,给他算清了工钱后,把他辞退了。因为沃尔斯华绥先生说得很对,为了替自己开脱责任而撒谎,与为了保护旁人而撒谎,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他说,他对这个家伙毫不留情地加以惩处,是因为他卑鄙无耻地让汤姆·琼斯替他受那么重的责罚,而他自己本该招认的,要是那样的话,汤姆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了。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许多人对斯威康和斯块尔对两个孩子的看法表示不赞成。一般人都骂卜利非是个阴险的坏蛋,一个***的痞子,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的称号;同时,人们夸奖汤姆是个勇敢的小伙子,性格爽快,为人诚实。汤姆保护黑乔治的行为也使他赢得全家所有仆人的好感。尽管大家以前都讨厌黑乔治,然而他刚一被赶走,人人倒都同情起他来了。大家对汤姆·琼斯讲交情讲义气的品德极力赞扬,对卜利非少爷则尽量公开加以谴责,只不过要小心不至于得罪少爷的母亲。尽管汤姆获得不少好评,但他却颇受皮肉之苦。因为斯威康虽然被禁止为那件事再在他身上操练手臂,可是俗话说得好:“有人打人,棍子好找。”斯威康自然不难找到桦木条鞭子。只要鞭子在手,谁也没法儿老是阻拦他,不让他去责打琼斯。

如果说这位塾师以打孩子为一种孜孜以求的乐趣,那么卜利非也难免有份挨上几下。尽管沃尔斯华绥先生一再嘱咐塾师对这两个孩子一定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但斯威康对卜利非总是既和蔼又慈祥,对琼斯呢,粗暴甚至野蛮。说实在的,卜利非之所以深得老师的欢心,一部分是因为他对老师本人一向表示深深的尊崇,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在接受老师教导时总是用一种十分恭敬的态度。老师说过的话,他都背了下来,时常复述。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以如此惊人的热情热心维护老师所讲的宗教教义,不能不使这位可敬的老师对他宠爱有加。

汤姆·琼斯则恰恰相反。他不但在表面的礼貌上有欠周到,例如老师走过来时他常常忘记脱帽鞠躬,而且对老师的言教和身教都一概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委实是一个性情轻率、心粗气浮的少年,举止不稳重,表情也不沉静,还经常肆无忌惮地拿他的同伴卜利非少爷那副道貌岸然的神态开玩笑。

因为同样的原因,斯块尔先生也偏爱卜利非少爷。这位先生虽然有时候也在汤姆·琼斯身上破费一些功夫,向他灌输一点高深的道理,可是这孩子对待他就像对待斯威康先生一样,整个是漫不经心。有一次,他竟然拿正义之法则开起玩笑来。还有一次,他说,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法则能创造出像他父亲(沃尔斯华绥先生让汤姆这么称呼他)那样的人。

卜利非少爷和汤姆不同。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有本事在两个敌对的先生之间做到八面玲珑。见了这一位,他可以满口宗教;见了那一位,他就大谈道德。如果两位都在场呢,他就一声不响。这样一来,两位先生就把他的沉默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解释,仍然都十分喜欢他。

卜利非觉得当面奉承两位先生还不够,就时常找机会背着他们在沃尔斯华绥先生跟前为他们美言一番。每逢只有他们甥舅两个在一起时,如果舅父夸奖卜利非在宗教或道德方面的见解(他经常发表这类意见),卜利非总是把这些见解归功于斯威康或斯块尔的教导。他很清楚地知道,他舅舅一定会把这些美言转述给两位老师的,而这正是他的本意。他已经有了经验,哲学家和神学家听了那些话,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说实在的,通过第三人转述过来的恭维话,谁听了都会感到悦耳。

再说,这位小绅士不久就看出沃尔斯华绥先生本人听了他对两位老师的赞颂,也非常高兴,因为这无异于在赞颂舅父别出心裁为他们定下的教育计划。原来,这位德高望重的乡绅看到我们的公立学校制度的不完备和孩子们在学校里容易沾染上种种恶习这种情况,遂决定把他的外甥和那个实际已经成为他的养子的汤姆留在家里受教育。他认为,这样一来,孩子们在道德上就没有被腐蚀的危险了,而在公立学校或者大学里,就很难不受影响。

在沃尔斯华绥先生决定了给孩子们请私人教师以后,就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向他推荐了斯威康先生来担任这个职务。沃尔斯华绥先生对这位朋友的见识素来很敬重,相信他很正直诚恳。这位斯威康先生原是某大学的评议员[2],一直住在学院里。大家都称赞他学问好,笃信宗教,举止沉稳。那位朋友就是受了这些评价的影响向沃尔斯华绥先生推荐他的。不过,必须指出,沃尔斯华绥先生的这位朋友本人也欠着斯威康家一些情分,因为斯威康一家在当地极有势力,而这位朋友恰恰是他们那个选区选出来的国会议员。

斯威康先生刚来的时候,沃尔斯华绥先生对他印象极好,他也确实符合那位朋友推荐时的评价。可是相处日久,交往渐深,沃尔斯华绥先生慢慢在塾师身上发现一些他所不愿看到的缺点。但是因为斯威康先生的种种长处远远盖过了他的缺点,所以沃尔斯华绥先生并没有想到把他辞退;而且说实在的,那些缺点也没有达到非要把他辞退的程度。读者如果以为沃尔斯华绥先生眼里的斯威康就跟我们在这部史书里所写的样子一样,那他就大错而特错了;假如读者自以为要是他跟这位神学家朝夕相处,就一定能发现我们凭着灵感发现和洞察的那些隐秘情况,他同样也是大错特错了。如果有些读者以这种骄傲和自负竟然责备起沃尔斯华绥先生缺乏鉴别力,没有知人之明,那么我就要老实不客气地说,他们对于我透露给他们底细的好意,完全辜负和滥用了。

斯威康在学说上那些明显的错误,对于斯块尔在学说上偏到另一端的错误,起到很大的缓和作用。斯块尔那些错误,沃尔斯华绥先生同样看得很清楚,并极力加以反对。他的确认为这两位先生各自的偏颇可以用来矫正对方的偏颇,在这两位教师的教导下,特别再加上他本人从旁协助,两个孩子对于真正的宗教和道德总能得到充分的教益。假如结果和他期望的正相反,那也可能是因为他这套教育计划本身存在着什么缺陷,这方面我们留待读者去发现,因为我并不打算让毫无缺陷的人和事出现在这部史书里,我也希望本书所描写的一切,都合乎人之常情。

现在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上面说到因为两个孩子行为不同,引起不同的反响,读者是不会觉得奇怪的。其例证我们已经举了好几个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个理由,可以说明为什么哲学家和那位塾师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有所不同。不过,这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们要留待下一章叙述。

[1]所罗门(前974—前937),古以色列国王,《圣经·旧约》里收有他所著《箴言》《雅歌》等。在《旧约·箴言》第13章第24节中他说过:“不惩戒儿子就是不爱他;爱儿子就必加管教。”

[2]当时大学各学院由院长和若干名评议员共同管理。院长从评议员中产生。评议员除从基金中领取薪水外,由院方提供住所和其他待遇,为终身制。如担任牧师或律师,则评议员职务取消。

包含为前述论点提供的更充足的理由

现在应该让读者知道,最近在我们这部历史的舞台上大显身手的两位博学之士,从他们一进入沃尔斯华绥先生的家门,就十分敬重沃尔斯华绥先生:一个敬重他的道德品格,另一个则爱戴他信教虔诚,两个人都在动着脑筋,想和这位乡绅结为亲戚。

为了这个目的,两位都把目光投向那位端庄体面的寡妇,关于这位女士,我们好久没有提起了,尽管如此,我相信读者还不会把她忘掉。卜利非太太的确正是他们两个一致梦寐以求的对象。

说来很值得深思:在我们提过的到沃尔斯华绥先生家住过的四个男子当中,竟有三个爱上了这位素来并不以美貌著称,如今在年龄方面又开始失去优势的女人。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最要好的朋友在思想上也会有一种爱上朋友家某些女性的倾向——不管她是对方的祖母、母亲、姊妹、女儿、姑姑、姨妈、侄女、表侄女、堂姊妹或表姊妹——只要她们手里有钱;也不管她是朋友的妻子、姊妹、女儿、侄女、外甥女、表姊妹,甚至管家婆或女用人——只要她们长得漂亮。

但是我们不是想要读者以为,像斯威康和斯块尔这种性格的人,会不先仔细地考虑一下是不是(借用莎士比亚的话来说)“良心的问题”[1],就轻易干出对人要求严格的道学家会颇有微词的事情来。原来,斯威康所以敢于这样做,是因为他想到《圣经》上从来没有说过不准一个人垂涎邻人的姊妹,而且他也知道,一切法律的解释都遵循着一个规则:Expreumfacitcearetacitum.[2]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立法者一旦把他的全部意旨明确规定下来,我们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去解释了。”既然《圣经》里规定不准垂涎邻人的财物,但在说到妇女的时候,没有提到邻人的姐妹。因此,斯威康就得出结论,在别人的姊妹身上打主意是合法的。至于斯块尔,他本来就是个风流倜傥的男子,是个专会讨寡妇欢心的登徒子,他很容易就能使他追求卜利非太太这件事符合他所谓的事物永恒的适当性。

现在,既然这两位先生利用一切机会竭力在寡妇面前讨好,他们就都特别灵敏地看出一个绝好办法,那就是处处偏向她的儿子,而总让另一个孩子受委屈。同时,他们揣摩着,沃尔斯华绥先生那么疼爱汤姆一定使卜利非太太很不高兴,就认为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来贬低和损害这孩子准能赢得她的欢心。因为既然她恨汤姆,那她就一定喜欢一切伤害汤姆的人。在这一点上,斯威康很有优势,因为斯块尔只能诋毁汤姆的名声,而斯威康却能鞭笞汤姆的皮肉。他也实实在在地认为,他每打一鞭子,就是向他那位意中人献一点殷勤。因此,他完全可以十分贴切地引用那句关于鞭笞的老话:“我打你不是出于恨,而是出于爱。”实际上,这句话他时常挂在嘴边,或者用一句最恰当不过的老话说,时常挂在他的手头上。

主要是由于这个缘故,这两位先生对两个孩子的看法才一致起来。他们两个人恐怕也只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因为除了各方面的主张不同外,他们还很早就怀疑对方也在打寡妇的主意,因而彼此已经怀着深仇大恨。

这种相互的仇恨,又因为他们在求爱方面轮流成功而愈益加深。早在他们产生这个念头之前,卜利非太太就猜透了,或者说努力了解着他们的意图。因为他们进行得十分小心谨慎,生怕她被惹恼了,去告诉沃尔斯华绥先生。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卜利非太太很喜欢他们这种热情,并且打定主意要独自享受其果实。不过,她要享受的只是他们献的殷勤和表示的爱慕,所以她对他们两个轮流给予抚慰,在很长一段时期里,对他们平等相待。实在说起来,她有些倾向于牧师所讲的教义,然而斯块尔的长相又更合她的心意。他长得相当漂亮,而那位塾师的面目,实在很有些像《***历程》中在教养所管教女犯的那位先生。

卜利非太太究竟是吃腻了婚姻生活的甜头呢,还是吃够了婚姻生活的苦果,抑或别有隐情,我不便断言;反正是,她无论如何不肯接受第二次求婚了。然而,她和斯块尔的交往终于变得非常亲密,以致一些好说三道四的人就在背地里嘁嘁喳喳起来。那些议论,既与正义的法则和事物永恒的适当性大大相悖,也有损寡妇的名誉,我们一概不予置信。因此,我就不在这里浪费笔墨了。至于那位塾师,尽管他不停地鞭打汤姆,却仍然没能离目标更近一步。

说实话,斯威康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斯块尔比他发现得早多了。卜利非太太对她丈夫生前的所作所为并不怎么满意,这或者是读者早已料到的。不但不满意,干脆照直说,她简直恨透她丈夫了。大尉去世后,她对他的感情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既然如此,她对跟他生下的后代没有十分的疼爱之心,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事实上,她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一点也不关心,当孩子还在襁褓中时,她就很少去照顾他,也从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对那个弃婴,刚开始的时候看到沃尔斯华绥先生在他身上倾注的种种宠爱,有些不愿意,但只是稍微表示一下,就依从了哥哥。那位大善人把汤姆当作自己的儿子,在一切方面,待他都同待卜利非少爷一样。街坊四邻和家里人都把卜利非太太这种依从看作是她对哥哥的屈尊迁就。大家(其中也包括斯威康和斯块尔)一致认为她心里一定憎恶那个弃婴。而且,她待汤姆越好,人们就越认定她憎恨他,以为她是在布置毁灭他的更加周密的圈套。既然他们认定她为了自己的利益非恨汤姆不可,那她就很难说服他们事实并非如此。

两人中,斯威康更有理由这么想,因为卜利非太太曾经不止一次趁沃尔斯华绥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暗中撺掇他去鞭打汤姆·琼斯,因为沃尔斯华绥先生最恨这种惩罚方式。可是她从来没有指使他去打卜利非少爷。在这一点上,连斯块尔也受了骗。实际上,虽然她确实憎恨她那个亲生儿子——不论这显得多么出乎常情,我敢担保,这不是唯一的例子——尽管表面上她对哥哥百依百顺,但她对沃尔斯华绥先生施给汤姆的种种恩惠,心里却极不高兴。她常常为这事在背地里发牢骚,还在斯威康和斯块尔的面前严厉地谴责过她哥哥。而且,每当兄妹吵嘴,或者像俗话说的“闹小别扭”的时候,她还为这件事当面顶撞过她哥哥呢。

但是,汤姆渐渐长大,表现出女人们特别喜欢的那种殷勤和豪爽的品格,因此卜利非太太在他小时候对他的厌恶也渐渐减少。到后来,竟明显地表现出她爱汤姆远胜过爱自己的儿子。这样一来,也就不容人们对她的真实心意再有所误会了。她愿意常常看见汤姆,每逢和汤姆在一起时,她就显得喜悦和满足,以致汤姆还不到十八岁,就成了斯威康和斯块尔的情敌了。而且更糟的是,这一带的人又开始议论说,卜利非太太对汤姆有那么一种意思,说得跟过去人们议论她对斯块尔有意时一样煞有介事。为了这个缘故,那位哲学家对我们可怜的主人公产生了最牢不可解的仇恨。

[1]见《奥赛罗》第1幕第2场。

[2]拉丁文,意思是:一旦有所表示,沉默即告结束。

作者在这一章中亲自登台

尽管沃尔斯华绥先生从不轻易从坏的方面看待人事,而且外界那些风言风语他也没有听到——这种风言风语经常传遍左邻右舍,但很少传到做哥哥或做丈夫的耳朵里,但是卜利非太太如此喜欢汤姆,如此明显地偏爱汤姆而冷淡自己的儿子,反而对汤姆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因为,沃尔斯华绥先生极富于怜悯之心,只有在执行法律、惩治罪恶时,他才能稍微克制一下。要是哪个人并非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遭受不幸,无论他是谁,这位大好人都会表示同情,并且会给予友谊和惠助。

因此,他一看到小卜利非明显地被他母亲所厌恶(事实确是如此),就为了这一点,他就同情起这个孩子来。至于同情会在仁慈善良的人身上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对大多数读者来说,是无须说明的。

从此以后,沃尔斯华绥先生就用放大的镜头来观察那个小伙子的每一个优点,而用缩小的镜头来看他的一切缺点。这样一来,他就几乎看不到什么缺点了。如果只是这样,也许还值得称赞他心地善良,但是接下来这一点就只能用人类天性中的弱点来为他辩解了:他一看出卜利非太太偏爱汤姆,就随着她越喜欢汤姆,自己对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管他是多么无辜)越发冷淡。当然,单只为了这件事还不至于叫琼斯从沃尔斯华绥先生内心深处消失,但这对他总是很不利的。沃尔斯华绥先生脑子里留下这样不好的印象,为本书后面要叙述的一连串重大事件做了铺垫。同时,也必须承认,这个不幸的孩子荒唐胡闹、调皮粗野、粗心大意,也大大促成了那些事件的发生。

这里所记载的事例,将来读这本书的一心向善的青少年们,如果能正确理解的话,将从中得到很大的益处。因为他们从中可以看到仁慈的心肠和开阔的心胸固然可以给人极大安慰,使人感到心安理得,但是可惜得很,这些品质在为人处世上却没有多大帮助。再怎么善良的人,也不能缺少小心谨慎这一条。它过去和现在都是道德的保护者,没有它,道德就毫无安全保障。一个人心存善良,行为高尚,是不够的,还必须让人看来觉得你是这样才好。无论你内心好到什么程度,你还必须保持一个漂亮的外表。这一点务必请您时刻注意,否则恶意和妒忌就会乘机往您脸上抹黑。因为连沃尔斯华绥先生这样明智、善良的人,也不能把别人的诽谤看得十分透彻,也难以把内在的美辨别出来。年轻的读者们,请把这段话作为你们的座右铭吧:多么善良的人也不能忽视审慎之道。道德,如果不用端庄敬慎来装扮,就显示不出它本身的美来。贤明的弟子们,如果你们能仔细读下去,就会找到足够的例子来证明我这番话的真实性。

请允许我以合唱队[1]的身份亲自跑到舞台上这么一会儿。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实在是为了替我自己表白一下,因为当我指出纯洁、善良的人经常也会撞上的那些礁石的时候,可不要误以为我是在引导可尊敬的读者们去触礁,我是想提醒他们当心,那样一来就会身败名裂。这番话,既然我无法叫任何一位演员替我说出,就只好亲自登台宣扬了。

[1]古代希腊悲剧演出时,由合唱队以唱歌的方式解释剧情。

一桩孩子气的事,但可以看出汤姆·琼斯的好心肠

读者可能还记得,那次沃尔斯华绥先生觉得汤姆·琼斯被冤屈受了惩罚,就送给他一匹马作为补偿。

汤姆把这匹马养了好多年,有一天把它骑到附近一个集市上卖掉了。

他回到家来,斯威康就追问他卖马的钱到哪里去了,汤姆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他不愿意告诉他。

“嗬,不愿意告诉我!”斯威康说,“那么我就非从你屁股上问出来不可。”每逢有什么疑问,他总是向那块地方寻求答案。

汤姆已经被放到一个男用人的背上,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动刑的时候,沃尔斯华绥先生走进屋来,命令缓期执行。他把汤姆带到另一间房里。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就把斯威康刚才提的那个问题,同样提了出来。

汤姆说,对沃尔斯华绥先生,无论问什么,他都应该如实回答;但对于那个蛮横无理的恶棍,他没有别的,只能用棍子回答。他说,他希望不久以后就能用棍子来回答他的一切暴虐行为。

沃尔斯华绥先生听到孩子说出这样对老师不尊重的话,就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特别责备他不该心存报复。沃尔斯华绥先生威胁汤姆说,假如再从他嘴里听见一句这样的话,他就永远不再疼爱他了,因为他绝不愿意抚养、善待一个无赖。他又说了些类似的话,迫使汤姆做了悔过的表示。但在这一点上,汤姆的悔过并不十分诚恳,因为他确实正在盘算回报一下他从那里得到的切肤的恩惠。不过,沃尔斯华绥先生的训斥终于使他同意不该对斯威康先生怀恨在心。沃尔斯华绥先生又做了一些有益的忠告之后,就让汤姆继续讲下去。

“确确实实,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敬重您,我也知道您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我竟然有一点对您忘恩负义的念头,我自己都会憎恶自己的。要是您送给我的那匹小马能说话的话,它一定会告诉您我是多么爱惜您的这个礼物,因为我喂它比我骑它更感到快乐。说实话,我把它卖掉,心里难过极了。要不是为了那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把它卖掉。假如您处在我的境地,我相信您也会那么做的,因为没有人比您更同情别人的不幸。如果您想到别人的灾难都是由自己造成的,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呢?说实话,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像他们那样可怜的人了——”

“孩子,像谁那么可怜?”沃尔斯华绥先生说,“你说的是谁呀?”

“啊,先生,”汤姆回答说,“就是那个猎场看守和他那一家人哪。自从您把那可怜的人开除后,他们一家挨饿受冻,快要活不下去了。看到他们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又想到他们这一切灾难是由我造成的,我实在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哇。”说到这里,汤姆泪流满面。他接着说:“我是为了救他们一家的命,才把您那件宝贵的礼物卖掉的,尽管我拿它当作宝贝。我把卖马的钱,一分不留,都给了他们。”

沃尔斯华绥先生听完汤姆的话,有好一会儿默默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忍不住流下泪来。最后他只是轻轻地责备了汤姆几句,嘱咐他以后再看到别人有困难时,亲自来找他说,不要自己去别出心裁地想办法救济。说完,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件事后来成为斯威康和斯块尔之间争论不休的话题。斯威康认定汤姆这样做是对沃尔斯华绥先生的公然违抗,因为沃尔斯华绥先生原来是因为那个猎场看守违反禁令才开除他的。他还说,他以为,在某些事情上实行世人所谓的仁慈,是与上帝的意旨相违背的,因为上帝注定了要某些人毁灭;而且,他指出,汤姆做这件事,也违背了沃尔斯华绥先生的意思。他得出的结论和往常一样,对用鞭子打屁股的办法衷心赞成。

斯块尔的意见则完全相反。他持这样的意见,也许是为了反对斯威康的观点,或者是为了附和沃尔斯华绥先生,因为他看出沃尔斯华绥先生对汤姆卖马救人这件事十分赞成。至于他讲了些什么话,这里要是叙述起来就未免显得啰唆了,因为我深信,绝大多数读者都能够替可怜的琼斯充当更高明的辩护人。的确,把这样一件不可能出自非正义法则的行为,跟斯块尔先生主张的正义的法则调和起来,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一件性质更恶劣的事,以及斯威康和斯块尔对它的评论

有一位远比我聪明的人曾说过:祸不单行。其实,我想,可以从那些干了很多坏事、不幸终于露出马脚的先生身上看到。因为一旦在一件事上败露,人们总要把他们的全部情况弄个水落石出的。现在可怜的汤姆就是一个好例子。他卖马的罪过刚刚得到赦免,人们又发现,不久前他把沃尔斯华绥先生送给他的一部精装本《圣经》卖掉,得来的钱也都用来接济那个猎场看守了。买这部《圣经》的正是卜利非少爷,尽管他自己已经有了一部同样的,他所以买下来,一半是出于对这本书的尊重,一半也是出于他和汤姆的交情,不愿看到汤姆以半价卖给旁人。于是,他就自己按半价买了下来。卜利非是个十分精明的少年,银钱事情上是一丝不苟的。沃尔斯华绥先生给他的钱,他几乎分文不花,全部存起来。

有些人,除了自己的书,别人的书是读不下去的,但是卜利非少爷则恰恰相反。自从他买来汤姆的这部《圣经》,他就只使用这一部,而且读的次数比以前读自己那部多得多。有些疑难之处,他还请教斯威康老师,不幸的是,斯威康发现书中许多地方写着汤姆的名字。他刨根问底,卜利非少爷不得不讲出全部事实。

斯威康认为,出卖《圣经》可以被定个亵渎神明的罪,一定要严厉惩罚,绝不容赦。于是他立刻动手打了汤姆一顿。他还不就此罢休,见到沃尔斯华绥先生时把这件他认为是罪大恶极的事报告给他,用最恶毒的话骂汤姆,把他比作被从圣殿里赶出去的买卖人[1]。

然而斯块尔先生却大不以为然。他说他看不出为什么卖这一本书就要比卖另一本书罪加一等。卖《圣经》不但合乎人世的法则,而且也合乎神圣的法则。因此,汤姆的行为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他对斯威康说,在这样一件事上大做文章,不禁使他想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虔诚的女人,因为过于热心宗教,竟然从一位熟识的太太那里偷了一部提罗逊的《讲道集》[2]。

牧师一听这个故事,本来就不是灰白色的脸上更显得涨红了。他怒气冲冲地正要反驳,在辩论现场的卜利非太太却插言道,她完全赞同斯块尔先生的看法。为了支持他的观点,她还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最后说,如果说汤姆有罪的话,那么她儿子也一样有罪,因为她看不出买主与卖主有什么区别,这两种人都一样应该被赶出神殿!

由于卜利非太太发表了这样的意见,辩论一下子就结束了。斯块尔已经获得胜利,即使还想说什么,也无须再说。斯威康呢,气得发昏,但由于前面说过的原因,不敢得罪这位女士。至于沃尔斯华绥先生,他既然已经处罚了汤姆,他对这事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究竟生没生汤姆的气呢,这一点就留给读者去揣摩吧。

这件事过了不久,乡绅魏斯顿(那只山鹑就是在他的庄园被射死的)又来告了猎场看守的状,罪名同样是掠夺。对猎场看守来说,这可是一件最不幸的事,因为这不但会使他彻底毁灭,而且实际上也使他永远不能被沃尔斯华绥先生重新录用了。有一天,沃尔斯华绥先生带着卜利非少爷和汤姆去散步,小琼斯有意把他引到黑乔治家里,让他看到黑乔治的家属,也就是老婆孩子们,挨饿受冻,赤身露体的境况,可谓凄惨万分。汤姆接济给他们的钱,只还旧债,就差不多用光了。

这片惨象不由得叫沃尔斯华绥先生心里难过起来。他马上给那个做母亲的两个几尼[3],嘱咐她赶紧给孩子买些衣服穿上。那个可怜的女人,受了这样的恩惠,感动得流下眼泪。她向沃尔斯华绥先生道谢的时候,也忍不住说了许多感激汤姆的话,说如果没有汤姆接济他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她说:“多亏了他好心帮助,要不然我们已经连一口面包也没得吃,这些可怜的孩子连这点破烂也穿不上了。”的确,为了帮助这一家人,除了那匹小马和那本《圣经》,汤姆还卖掉了自己的一件睡衣和一些旁的东西。

在回来的路上,汤姆调动他的全部口才,陈述这家人的境遇有多么悲惨,黑乔治对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悔恨,最后终于说动了沃尔斯华绥先生。他表示,乔治为了以往的过失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他决定饶恕他,想办法让他能养家糊口。

琼斯听了这话非常高兴,虽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还是忍不住冒着大雨跑了一英里地,回到猎场看守家里,把这个喜讯告诉给那个可怜的女人。但是,正像其他过早透露消息的人一样,汤姆给自己找了一个事后还得亲口否定这个消息的麻烦。因为黑乔治头上的灾星,利用他的朋友不在跟前的机会,把整个形势来了个大逆转。

[1]见《新约·马太福音》第21章第12节。

[2]提罗逊(1630—1694),英国主教,他的《讲道集》内容通俗,风格明晰,在看重讲道词的18世纪英国颇受欢迎,在英国文学史上也有一定地位。

[3]英币,一个几尼合二十一个先令。

本章叙述卜利非少爷和琼斯的不同表现

在仁慈这种可爱的品德方面,卜利非少爷远远不及汤姆·琼斯;但在另一种更加崇高的品德即公道方面,卜利非少爷又大大超过了琼斯。在这方面,他完全遵循斯威康和斯块尔的言传身教。尽管他们两位嘴上经常宣讲“仁慈”二字,但实际上,斯块尔却把它看作和自己的正义法则不相容的东西,斯威康则一心主持公道,而把仁慈委于上天。只是在究竟应该对谁执行这种崇高道德这个问题上,两位先生的意见确实不大一致。斯威康为了公道,很可能认为人类有一半都应该毁灭,斯块尔则可能要用公道毁灭人类的另一半。

卜利非少爷虽然当着琼斯的面默不作声,可是后来仔细一琢磨,觉得不对劲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舅舅对不配受恩惠的人施加恩惠。因此,他决定把我们前面稍微提过的那件事,向沃尔斯华绥先生说明。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猎场看守被沃尔斯华绥先生辞退以后,大约一年时间,也就是汤姆卖马之前那段时间里,因为一家人没有面包糊口,急于找点东西充饥。有一天,他从魏斯顿先生的一块儿地里走过,看见一只野兔伏在窝里,他就卑鄙而野蛮地照兔子的脑袋上一敲,使它毙命。这不但违犯了土地法规,而且也违背了有关狩猎的条例[1]。

买这只兔子的小贩子,不幸在几个月后,被人抓住,当时他身上正背着许多野味。为了求得乡绅的宽恕,他不得不揭发一两个偷猎的人。黑乔治就被他挑中了,因为魏斯顿先生对黑乔治本来已经有了恶感,再说黑乔治平时在这一带的名声也不怎么好。此外,那个小贩子认为,把黑乔治牺牲掉,而能掩护那些跟他交易更多的主顾,是很合算的,因为自从卖了那只野兔以后,黑乔治再也没有向他供过货。乡绅魏斯顿呢,迷恋于通过惩罚黑乔治显示他的威风(本来单单是一件侵犯地界的罪名就可以把他毁掉),对其余的人就不加追究了。

如果把这些事实真相全部摆在沃尔斯华绥先生面前,猎场看守也许就不会吃多大苦头了。但是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热心公道的人一心要惩治罪人更盲目的了。卜利非少爷忘记告诉沃尔斯华绥先生这是很早以前的事,并且所讲的情况与事实也颇有些出入,仓促间把“一只”说成“几只”,这就大大改变了事件的性质。因为照他这么说,黑乔治一定是用网捕了好几只兔子。这种改变事实真相的情况,本来是可以得到纠正的,但不幸的是,卜利非少爷在透露这件事之前,要求沃尔斯华绥先生务必答应替他保密。这样一来,可怜的猎场看守连个替自己辩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了罪。既然捕杀兔子是事实,乡绅控告他也是事实,那么沃尔斯华绥先生对其他情节也就都信以为真了。

可怜乔治一家人空欢喜了一场,因为第二天早晨沃尔斯华绥先生说,以后严厉禁止汤姆再提乔治的名字,他说另外有些事情使他对乔治非常生气,但他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不过他还表示,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乔治的老婆孩子挨饿,至于猎场看守本人,既然他非违法不可,那他只有依法办事了。

汤姆一点也猜不出来沃尔斯华绥先生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因为他丝毫也没有怀疑到卜利非少爷。但是他帮助朋友的热心肠,无论遭到什么挫折,都不会变冷。他决定另想办法救济那个可怜的猎场看守,免得他走上绝路。

最近一个时期,汤姆同魏斯顿先生混得很熟。他能跳过有五道横梁的栅栏门和在狩猎方面的其他本领,大受乡绅赏识。乡绅对人说,这孩子要是好好培养培养的话,将来一定大有出息。他还常常说,他愿意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有一天在酒席上,他一本正经地宣布说,他愿意拿出一千英镑的赌注,叫汤姆带着一群猎狗同国内其他任何一个猎人比赛打猎。

琼斯凭着这套本事博得乡绅的欢心,成为乡绅的座上嘉宾和狩猎时最中意的伙伴。凡是乡绅珍爱的东西,诸如他的猎枪、猎狗和马匹,现在琼斯都可以随便使用,就像这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因此,琼斯决定利用乡绅对自己的宠爱,来搭救他的朋友黑乔治。他打算把黑乔治介绍到魏斯顿家,干他原来在沃尔斯华绥先生家干的差事。

读者诸君,如果你们想到魏斯顿先生对猎场看守早已有了不好的看法,再想一想惹得乡绅大发雷霆的那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们也许会认为汤姆这样做是愚蠢的,绝无成功的希望。但是如果你们因为这件事就毫不留情地贬低年轻的琼斯,那么你们同时也应该大大地夸奖汤姆不畏艰难,利用一切他能想象得到的办法去解救旁人的精神。

琼斯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去接近魏斯顿先生的女儿的。那位小姐年方十七岁。她父亲除了刚刚说过的那些狩猎时必需的用具之外,最疼爱、最重视的就莫过于这个女儿了。她在乡绅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就像汤姆在她面前能说得上话一样。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打算让这位小姐担任我们这本书的女主人公,作者非常敬重她,而且我想许多读者在本书结束之前也一定会爱上她,那如果让她在一卷书的结尾出场,是很不合适的。

[1]当时的狩猎法规定,只有土地所有者才有行猎权。未经许可,连佃户也不得在其租种的土地上狩猎。

汤姆·琼斯:全2册

汤姆·琼斯:全2册

作者:菲尔丁类型:都市状态:已完结

菲尔丁的代表作《汤姆琼斯》是一部传记体小说,叙述了弃婴汤姆在虐待中成长,被逐出家门,与恋人苏菲亚破裂,各自历尽重重磨难和诱惑,最...

小说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