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何欢》 第六章 免费试读
战事告捷，我同将士们一同回京复命。
朝堂之上，昔日对我嗤之以鼻的大臣们纷纷换了一副嘴脸。
对我又是夸赞，又是吹捧。皇上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
我拒绝了忠邑侯和金银财宝的封赏。只恳请皇上准我回太师府一趟，告诉爹娘我还活着的消息。
皇上虽对我百般不舍，但又不好直接挽留。
只得派大侍卫仪仗炮竹地送我风光回府。
皇宫离太师府并不远，但这一路走得却异常艰难。
这路上比我当初入宫时还要拥堵。
此刻不只京城里的老老少少，可能连家里的狗都被带来看热闹了。
只听见一些老太太们大喊：“看吧！咱们女子也能当将军咧，不比男人差”“听说之前是宫里的贵人，就是太师府家的二小姐。人家不止样貌出众，还能上阵杀敌，真是太了不得了！”
我虽不在乎名利，但听到人们终于对女子也改观了，心里也是欢喜不已。
突然，人群中一位妇人向我冲过来。
护卫的士兵来不及看清模样时，另一个人也径直迎了上去。
随着一声惨叫，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努力地拨开人墙，走近人群，我只看到姐姐脸色惨白，浅紫色的衣裙上溅满了血。
她的胸口靠近心脏处插着一把刀。
那刀我认识，是顾老将军与顾伯母的定情信物。
上一世，我还为顾老将军将刀做定情信物而感动。
这一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方式又见到它。
见到这场景，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我轻轻地拭去了姐姐脸庞的泪珠，问她：
“你为何会如此？不是盼我早死吗？怎么舍得诰命夫人的荣耀，自己寻死呢？”
“是啊！我多看重这诰命夫人啊！我气这一世自己又选错了，每天在那顾府受尽委屈。所以才在顾靖安带那***去战场后，故意欺骗圣上，说顾靖安通敌。可是，当你上阵杀敌，连贵人之位都不放在眼里时，我才知道自己的两世都是白活了。原来，女子还可以向你一样，拥有自己的名字。”
我拂了拂她的鬓角，一如我们儿时的场景，一滴热泪滴落在她的脸颊：
“姐姐，你若早点明白，我们还是好姐妹，不必枉送性命了！”
姐姐强忍痛苦，气若游丝地在我耳边：
“妹妹，来世我也要像你一样，做自己……”
我和爹娘将姐姐安葬之后，便告辞了他们。
回到皇宫，皇上将我拉至合欢树下，一如我们初见的场景。
枝头上的花丝似乎更加恣意火红了些，仿佛是在生命的最绚烂时把自己燃烧殆尽。
皇上欲言又止，将我的手握起放至胸口：
“欢儿，留下，好吗？你不在时，我总是想起你舞剑的情景。我们在合欢树下初遇，也在这树下重新开始，好吗？”
我徐徐抬起低下的头，对上他的眸子，那眼里满是期许：
“花落了还会再开，而人死不能复生。先皇后把这合欢花留给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孤单的。而，沈贵人已死，以后这世上便只剩下沈将军。”
皇上的眼睛慢慢暗来下去，有气无力地咬着唇：
“朕之前错得离谱，不该把你们当作替身。但，朕对你是不同的。朕想……”
我挣开他的拥抱，微笑着指着此时天空飞过几只大雁。
雁群时而三三两两散落一片，时而整齐排列，时而高飞，时而低落，好不自在。
皇上嘴角微扬，抓紧了我的手。
他感觉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独处。
大庆乾化十六年，沈青华将军前往伽莫城驻守。
这一去，便是二十年，直至病死。
这二十年，是大庆史上最安定繁荣的时期。
百姓但凡提及沈将军，无不交耳称赞。
只道女子也能如沈将军一样为国效力，不再只想着生个儿子，才能延续香火。
京城之中，宫墙之内，合欢花岁岁年年，花开花谢。
庆武帝不再久久驻足合欢树下。
却时常抬头仰望天空，追寻大雁的方向凝视许久。
自从那日，顾伯母当街行刺沈将军失败后，她便疯魔了。
嘴里念叨着：
“安儿，安儿，不哭，娘来抱你……”。
不久在京城外荒野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沈太师府上一连痛失两个女儿。
皇上体恤太师夫妇年事已高，让他们搬到皇家宅院居，配以大批仆人照料，得以安享晚年。
人生凄苦，唯岁岁何欢。
